第39章向死而生
第二天，钱溢感冒头痛，依然打电话给钱母交换情报。钱溢没告诉她妈关于钱芳搬出去和闹离婚的事情，钱母搅和进去，成全哪一方还不一定，没准事得其反，帮了倒忙。
钱母还不知情，提起钱芳养了一只狗，很好的品种，嘴碎地大骂钱芳夫妻：“万汉辉不知从哪里突然弄了一条狗，人都养不活了，还养这糟钱的玩意儿！”
“哪里弄来的？还不是买的么。”钱溢有气无力。
“他脑子进水啦，买房时欠的钱都不还上，还花钱买什么狗来养！”
钱溢故意说：“他不是说当是钱芳的嫁妆？”
提起这个钱母更来气，正要大骂万汉辉，钱溢却不愿意听，刻薄地说：“岂不是多了一个狗儿子，招摇过市么。”
“哪里能抱，听说会长成一条大狗，叫什么——拉不拉多犬。”钱母全未领会女儿的意思，只是一味地嫌弃。
钱溢冷笑，说：“平头老百姓，养一条大狗，难道牵着去逛菜场，别人倒要问她，‘你的狗多少钱一斤啊？’整天同一群小市民混在一起，还学人家当富婆，哪来的好命，要是再闹到离婚了，可就要连累父母啦。”
钱溢电话里的挖苦变成咳嗽，钱母很吃惊，问：“钱芳，她说要离婚？”
钱溢遮掩，说：“我只是担心，你还是少去打麻将，多去关心她一下吧，有钱贴补她一点，上次不是说她把长头发卖了么？”
钱母只关心钱芳是否离婚，这么大的事，她当然是要打电话去问，“卖头发的那次还是多少年前的事，因为头发长，她说剪了怪可惜，钱芳的发质不是特别好么，我就让她去专门收头发的那里剪。那一次齐辫根剪了太难看，她伤心很久。钱芳在银行上班，要讲究体面，每月同样是拿工资，她怎么就那么缺钱呢？”
钱溢恶意地说：“不是又要养狗么，养狗多费钱啊！”
“都是万汉辉弄出什么妖蛾子，钱芳也糊涂，才跟这种人。”
听说钱芳和一个开美容店的女同学走得很近，万汉辉那头也没有显赫的亲戚，这些人都不放在钱溢的眼里，甚是瞧不起，钱芳走下神坛，就沦落与小市民为伍。“人以群分，可见钱芳如今就是这一类人，万汉辉本身就是二婚又差劲！”钱溢将昨天的恨意一古脑地夹枪带棒，耻笑钱芳紧巴巴的日子，头痛似乎减轻了。
钱母埋怨说：“你也别总是针对钱芳，毕竟她是你姐姐。”
钱芳落到贫民窟，只配结交那些瞧不上眼的人。钱溢反而觉得痛快，打了几个喷嚏，鼻子也通了，只有通过钱芳的失意才能排解她的愤怒。
钱母关心女儿：“你感冒就抓紧吃药，别扛着，一定是少吹空调，要多喝热水，放下电话就上床去睡一觉！”
钱溢心里不舒服，离婚的事若敢牵扯到林振，利用林振的同情心，借口让林振过去帮忙，钱溢可不会轻饶过她。心里恨不自觉说了出来，“活该她生活在小市民的圈子里，永世不得出头。”
钱母再怎么不疼钱芳，毕竟是她女儿，听钱溢这么说就过分，又要开始数落钱溢，钱溢早不耐烦，将电话挂上。
隔天，钱芳接到叶静的电话，她上来就一顿抱怨：“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不当我是朋友啊！搬家这么大的事都不喊我帮忙，怕我告密？就算我也嫁给姓万的，也不该避讳我，就算我们妯娌做不成，也还是最好的朋友，有事告诉陶圆圆都不告诉我，我听到后伤心死了！白辜负我对你的一片诚心诚意。”
反倒钱芳该向她道歉，叶静不需要钱芳说话，只需要钱芳听她滔滔不绝，自圆其说。
叶静的心意表达完了，也该消停了吧，叶静话锋一转，说：“你身边一定没带多少钱，我知道你没有什么积蓄，女人带着孩子在外面不容易，没钱的日子最难过，我是知道的。上次卖了房子，我手头上还宽裕，赶紧把卡号给我，我马上先转一万给你，先拿着用，不够用时再告诉我给你转。”
钱芳没料到叶静这么慷慨，她一向算计得紧。钱芳真感激，至少叶静没有落井下石，她肯说这句话，就够了。钱芳谢绝叶静的好意，她的钱也是万家的钱，借了叶静的钱就仿佛与万家断不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钱芳急于斩断的就是这种关系。
钱芳打电话问陶圆圆：“是不是你告诉叶静的？”
陶圆圆说：“我疯啦！告诉她干嘛？她突然跑来问我，是不是你搬出去住，正在闹离婚，她好像也是才将知道，又不肯说从哪里听说的，净来套我的话。我当然说不知道，她就当我面打电话去问你。刚才的电话我全听到了，她也是刚走，像阵风一样。”
钱芳点头，迟早万家人都会知道，她想换一个手机号码，不想听到同情的话，更不想听完全不明真相的亲戚来说情，尤其是婆婆万老太，她有点不忍心。毕竟这个婆婆对钱芳算好的，私心里偏爱于她，同命相怜。若是婆婆来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难免引致一场伤心。钱芳决心已定，不想再受动摇。
邱大斌约钱芳出来，很关切地问她：“你是不是在闹离婚，需不需要人帮忙？上次说过湖滨路的别墅你可以搬去住，别以为我有所图，真是小看哥们了。”
真能添乱，仿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要离婚了。“你又是听谁说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你要帮忙的话一定吱声，给你打点钱，你的事我是不会袖手旁观。”这次邱大斌没有嘿嘿假笑，而是一脸真诚。若不是以前的过节，钱芳就相信他的真诚了，可是此时就如同叶静的诚心诚意一般，他的真诚也只是裹乱，不能接受。
“上次你说借别墅给我住，我当时只当开玩笑，你以为我会当真啦？”
“我当真的，你怎么会以为我是信口开河？就算你不是为我离婚的，我也该尽到一个朋友的义气，哪能看着你孤儿寡母受人欺负啊！要去打万汉辉一顿，我这就是去叫人！”最后一句更感人！
原来这么多人肯为她出手打万汉辉，以前怎么不知道呢，真可以利用一下！
“孤儿寡母？万汉辉还没死，若是他恰如其分地适时死去，那真是老天有眼，格外开恩！”钱芳不怕在邱大斌面前说真话，反正邱大斌又不会为了她去杀人。若那样就不必与他对簿公堂，当众切开婚姻里受过的耻辱，任人评论，这是让钱芳更难受的事情。
若“万恶”受了天谴，钱芳愿意从此吃斋念佛，感谢主恩，佛祖和耶稣不是一个门派？那有什么关系。钱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时，就坚定下无神论的立场。
钱芳婉拒，自从上次万汉辉到银行找黄祺月麻烦，同事们看钱芳的眼光就不同，她担着质疑，不希望此时邱大斌频繁跑到银行来找她，让人无端猜测。
钱芳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并没有愁容满面，能正常工作。相对于万汉辉，对邱大斌的憎恨只能排第二，由于他亲自来表示要帮忙，又把对他的恨往后推移了一步，至少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对钱芳来说，天下的坏人再也没有比万汉辉更恶劣、更坏的，赶紧摆脱他。
人身处于渺小卑微的地位，才更能看清世态炎凉，领悟到人生真谛。
若争扎不出，必在牢笼中闷死，永远生活在耻辱之中，过着不值一文的人生。
钱芳忙于银行的工作，很有干劲，想要好好表现，在生活费用上精打细算，还没来得及与黄祺月介绍的律师见面。万汉辉已然沉不住气，开始换手机号码来打骚扰电话，他的情绪一向不稳，暴躁时大骂钱芳，赌气时又马上同意离婚，心平气和时让她马上过去与他见面谈。
钱芳才不上当，全不相信他，不同意与万汉辉单独会面，她抵抗不了他的戾气，没准她会失控想要杀人。钱芳就将电话掐断，尽力使自己的情绪不受影响。
万汉辉又换号码，半夜三更，继续拨打钱芳的电话，在开口骂她之前，似乎羊癫疯的患者短暂地恢复了理智，好言好语地和她说：“钱芳，你不要凭一时的冲动，不顾后果，这样只会两败俱伤，我们双方都有错，应该控制一下情绪，好好坐下来谈，我是为了你好，劝你冷静下来，为了女儿，我还能和你一起过，你自己主动搬回来，我就原谅你。”
钱芳冷静地回答：“一起过不下去。”
万汉辉气急败坏，开妈歇斯底里发作，爆发他恶劣的本性，破口大骂，列举钱芳的缺点和过错，居高临下地对她指手划脚，并捏造她的流言蜚语，恶语相向。还扬言：“我马上到你租房子那里找你们，让我进去。”
钱芳没有义务深夜听他教诲，直接挂掉电话，拉黑他的手机。
担心万汉辉真会找上门来大吵大闹，这种担心让钱芳睡不踏实，真想马上解脱，与此人再无瓜葛。
正如黄祺月所料，她不能独自面对万汉辉去谈离婚协议，必须有律师在场，否则，会被“万恶”逼成和他一般的丧心病狂，非要血溅当场不可，杀了他都比去跟他讲理来得爽快，有效。
幸亏万汉辉没再深夜里找上门，大概是怕钱芳再一次报警。
钱芳搬出来整两个月，万汉辉又急不可耐，闯到银行来找钱芳。门卫知道他是谁，将万汉辉拦在一楼隔离拦外，等候通报。钱芳让保安转告他：“两天后会通知他地点，见面谈离婚的事。”
万汉辉被驱逐出去，站在外面骂街。
这期间，对钱芳造成巨大的困扰，为上次的事，钱芳极力向同事们解释，本没必要公开自己的家庭矛盾，却被曝光在大众眼皮底下，又替黄祺月澄清。小芮刚适应了新学校和新生活，钱芳尽量不受他的威胁，母女还是感觉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