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呛声
钱芳开着他们家的二手车，将叶静一家和婆婆送回去，再来接万汉辉和女儿。
万汉辉坐在饭店里，屁股没挪窝，左手拿一根烟，烟灰缸里积满了烟蒂，右手里使劲攥着手机，憋着一股戾气，不肯吐出。
钱芳问他是不是酒喝多了，万汉辉没有理睬，离开杯盘狼迹的桌边，径直往外走。服务员赶紧过去收拾杯盘，好赶快下班。
小芮有些犯困，钱芳要抱她，她却不愿意，生怕钱芳受累，体贴地要自己走。
车启动时，还是一片沉默。饭店离大哥家近，离钱芳家却有点远，需从高架上经过。
万汉辉冷不丁地开口，十分不友善，当然他也没有待人友善的习惯。“老实说，这次升职到底是谁帮的忙？”
这个话题还没过去，今天叶静提起她升职的事，钱芳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加上万汉辉看她的眼神复杂，钱芳一直祈祷，不要再旧话重提。万汉辉在众人面前是忍住了，可他哪是憋屈的人，必须有屁就放，不放不快。
钱芳不敢接话，生怕有人煽了风，万一风向不对，引火上身，又或火上浇油。“我在银行这些年了，岗位调整也是正常的现象，不算升职，前景还不可知呢。”
“还想瞒我！”万汉辉坐在副驾驶上冷笑。
钱芳不吱声，不必催问，他必不会长久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不久一定将心里鬼祟倒给她听，万汉辉是最没耐心的人。
“听说你现在的上司，可是银行的红人，你们以前就很熟。”
“卢荪经理？算不上很熟，辞职以前曾同时在另一个分行里。”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那个同学邱大斌帮的忙？还是这个卢经理对你有意思，别想懵我，我眼睛里可不揉沙子，没有关系谁肯帮你呀？这个社会我看得很透！”
钱芳一听，万汉辉又旧话重提，再闹腾上这件事，还翻新花样，她心烦。万汉辉就是不想让她升职，觉得他比钱芳有出息，希望钱芳一直倒霉，一直弱小，才能被他踩在脚底下，当成弱等民族。刚才餐桌上提起来，万汉辉早就不顺眼，心里堵得慌。
电话响了，看来彩铃的歌曲又要换掉了，听了就讨厌。钱芳慌忙接听，在万汉辉眼皮底下，不接肯定以为有鬼又引他质问，免不了一场争吵。
幸好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男人，而是美妙绝伦的陶圆圆。“你在家里吧？我顺路到你家楼下，见你一面，把东西送来，一会就到，你下来一趟。”
“圆圆呀！你别送过来，我正在开车，急着上厕所，刚才一直开车送人，没来得及，正忍着呢！路上车又多，开得像乌龟一样慢，急死人了，十几分钟才能到家。”
陶圆圆听说她在开车，嘱咐她：“你别急，慢点开车，不行就从高架上下来，先找个加油站上了厕所再开回家！”
钱芳回答：“不用了，忍一下就到家了。”
万汉辉从她接听电话，又听出是陶圆圆，就一直叫嚷着，命令她说：“开车不能接电话，挂掉！挂掉！赶快挂掉！要开车就认真开，不行就让我开，这样很危险！”万汉辉的气急败坏，陶圆圆全部听在耳里。
钱芳挂断电话，万汉辉才安静一会，又阴阳怪气地说：“我提醒你，别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害我也跟着一起做乌龟！”
万汉辉又多心了，钱芳冷淡地说：“我有什么值得被利用？”
这句话又惹怒万汉辉，他猛然伸手向钱芳的右脸打去，钱芳万万没料到，本能地将脸让开，他的手重重刷在她的肩上，不是痛，而是惊讶，继而羞愤。
方向盘一抖，被钱芳带动，车子突然后左斜。左车道上疾驰而过的车辆也受了惊吓，差点儿撞在一起。左侧车辆的驾驶员极端愤怒，一起鸣笛，并按下车窗向她咒骂道：“你他妈会不会开车！不会开车滚下去，想死呀！趁早！”
后座上小芮被车内猛然晃动，甩向一边，惊得睡意全无，惊慌得直叫“妈妈”。
钱芳向万汉辉大叫：“你干嘛？疯了？”
万汉辉酒壮怂人胆，挑恤地说：“撞死拉倒！活该，活该你被尿憋死！”
刚才万小松发蛮不讲理的样子，很像二伯万汉辉，虽不是亲生儿子，却真如同父子，都是说翻脸就翻脸，毫无教养的人，果然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万”字。
万汉辉不是想死在高架桥上，贪生怕死，又是胆小鬼，只会找钱芳的麻烦，气得钱芳说不出话来。
万汉辉兴灾乐祸，莫名高兴起来：“憋着吧，憋死好！这都是你的报应。我就说会有报应，马上就到了，叫你得意！还一心想着去参加单位聚餐，去表现，去得意。上班能看见谁？挺开心的吧！”
尿急虽然不好听，可是竟然被说成是她的报应，脑袋大约是被他父亲用门夹坏了，不然怎会感激他父亲的暴力教育，还一心要继承封建家庭的风气？钱芳顾虑女儿在场，心里气得要死，此刻只想安全到家。
到家后，钱芳从洗手间出来，吩咐小芮：“你今天不用洗涮，马上去睡觉，把房门关上，耳朵用手堵起来。”
小芮看这架势便明白大事不好，虽然担心妈妈，可是钱芳看起来很彪悍，很不好惹！万芮真只好顺从命令，迅速从狭小的客厅里消失。
万汉辉的火气噌地上来，来了一个先发制人，也不等小芮的房间关好，就跳着脚骂，“这只是报应的开始，你就是一付倒霉相，连累我也跟着你倒霉。别懵我了，升职恐怕是送猪肉换来的吧！”大概恶灵的录音机失灵，骂不出花样来，他自己也腻味了，反复拿出高架上钱芳想上厕所的事来辱骂她。
陌生人待她都不会如此恶毒！
钱芳从未见一个人如万汉辉这般恨她，恨不得让她一切都是肮脏不堪。“你不服气，也升个职给我看一看，不能升职就不要在这里给我逼逼歪歪，我升职怎么啦？挨着你什么事啦？踩住你尾巴啦？”
钱芳不等他说话，猛然冲过去。万汉辉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冲过去打他。万汉辉吓得，猝然住口，身体不自觉就向沙发里缩一缩，手上的半截烟掉在地上。
精神上的矮子，人格上的残疾，一个侏儒的男人，内心扭曲，嘴里喷粪的人渣，简直不值钱芳动手！打他简直就算以强欺弱，脏了她的手，欺负他是一个智障人。
钱芳将茶几上的替代烟灰缸的瓷制小钵，抄在手里，原想砸向万汉辉的脸，看到血窟窿终于将他的臭嘴封上，世界恢复到安宁与祥和，才痛快！万汉辉懦弱的样子，使钱芳不屑，理智告诉她，不值为他陪葬下半生。将手上的瓷钵高高举起，狠狠地砸在茶几上，碎片四溅。
万汉辉贪生怕死，嗷嗷直声，用手抱住头，生怕碎片飞溅到他脸上，伤及性命。
钱芳又抓起玻璃花瓶，使劲砸在水泥地上，离他只有两公分，万汉辉抬起双腿，恐怕伤了自己，整个人腾空缩在沙发上。
“一个精神上的矮子，身体上的侏儒，实打实的无耻小人，站起五短身材，还没我高，不像个男人，竟然想一直欺压我！你想死？”
明明害怕，他却显出凶残，以期能震慑对方，“你干嘛？你还想动手打人？我看你是疯了！”万汉辉不过是人类社会中的流浪狗，越胆怯，越爱吠叫，越无能，越易激怒，气焰才越涨。
钱芳再也无法忍受，鄙视自己的窝囊，竟然被这种卑劣的人一直辱骂。“你他妈的给我闭上臭嘴，再不干不净，信不信，我今天我就用厨房的刀捅了你。杀了你，我都算是正当防卫，以为我怕你？我只是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你有什么好怕的？你他妈的给我闭上臭嘴！”
小型台式风扇倒在地上，继续转动，切换风向的转页不停，吹出的风像被切过的面条，一段，一段，客厅里唯有呼呼的声响。
万汉辉气势明显弱了，没有放脚的地方，嘴里不甘示弱，嘟囔道：“你们钱家人知道你这么凶？你嫂子知道你这小姑子彪悍？你妹妹、妹夫知道你是这样的姐姐？露出泼妇的本性了，难怪我大嫂说你不贤惠，没见过你这么凶恶的女人，自己不争气，还有理啦。”
“我今天可以争气给你看一看！要是我打不过你，咱们再讲道理！”钱芳阴冷，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万汉辉看出钱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样子，气势更弱，语无伦次。他一时不敢说话，伸向口袋摸烟的手，有些颤抖，掏不出来。
提起钱溢，钱芳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怕被人知道么？我告诉你，今晚你再多骂一句，我们就放手拼一拼看，动刀厨房有，还是用板凳砸，随你选，我要是认怂，就是丢姓钱家的脸，明天就跟你姓万！”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钱芳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她不要命，没得选择，被逼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