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小狗拉拉

钱芳带上随身的小包，拉着小芮的手下楼，心情一反常态，感觉轻松。

到楼下，小芮恳求钱芳带上小狗。钱芳一时心软，又返回去找出钥匙，打开楼下自行车的棚子，牵出一只三个半月大的小黄狗——拉拉。

钱芳带着女儿，牵着小狗，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拉拉是一只拉布拉多小公狗，顽皮又贪吃，很快就饿了，肚子瘪瘪，两只褐色的大眼睛望着钱芳，深情而专注——想要吃的。

钱芳出来匆忙，一时忘记带狗粮，小家伙一点也不懂事，坐在地上，赖着不肯走，哼哼叽叽偏要吃的。它已经七公斤重，肉嘟嘟，毛茸茸，小芮拉它不走，抱不动。拉拉舔着小芮的手，孩子发出咯咯的笑声，听在耳里很快乐。

钱芳这才感觉有一丝凄凉，没有家，甚至头顶上没有一片瓦，却有两个小东西嗷嗷待哺。今后全靠她一人，责任重大。

钱芳打起精神，蹲下身，挤出宽慰的笑容，对小东西们说：“快走，前面有一家包子店，我给你们买好吃的大肉包子。”小狗像是听懂大人的话，摇着尾巴，舔一圈小嘴巴，站起来积极配合，跟着往前走。

从包子铺出来，钱芳分装了四只大肉包，掰开来喂小狗。拉拉吃得可欢啦，没心没肺，全然不知道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

原本瘪下去的小肚皮，放进两个大包子，明显鼓涨起来，圆滚滚的身躯多么可爱，容易满足的欲望让人觉得快乐。

拉拉吃完自己的，又坐在地上，虔诚地望着小芮手里的包子。小芮认真地教训它，说：“这是我的，你的已经被你吃完了，谁让你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不品尝一下味道！”

拉拉流下口水，乖巧又馋嘴，眼神专注于食物，模样儿太招人喜爱。人难免会爱上狗，因为狗对主人没有戒备心，容易满足，一腔热爱，身处困境里它们一样忠心跟随。

钱芳看看这边，又瞅瞅那边，觉得全世界只剩女儿和小狗拉拉给她，她也心满意足，敢于面对荒野求生。让她两等在那里，钱芳又回头到包子店里买了两个大肉包，她自己全无胃口。

小狗当初是万汉辉带回来的，她们根本没想过养狗，既没有精力，也没有物质条件。小芮两眼放光喜欢得不得了，重拾了对父亲的信心，宣称这是她收到最好的礼物。钱芳想到要照料一只小狗，感到绝望。小芮尚是六岁的孩子，需要母亲的照顾，钱芳又要出去工作，一天24小时根本不够使，钱芳甚为忧虑。

万汉辉说他会负责养小狗，这话不可信。

起初并没说明小狗的来历，万汉辉含糊其词，后来才提起，是他花两千块买来，大概不好意思说出来，怕遭到埋怨。据说这是一只纯种的拉布拉多犬，打算作为贿赂送给一个老上级，老上级的老婆非常喜欢养狗，家养了十年的小狗前几天病死了，他老婆伤心地在家躺着，不肯出门。万汉辉机智，动了歪脑筋去投其所好，自作主张地买下两个月大的小狗，盛在漂亮的篮子里送过去，哪知被当场拒收。

明目张胆地送礼、巴结、贿赂也就算了，还是一个活物，多招惹眼的证据，成天在主人跟前摇着尾巴，时时提醒这是贿赂，怎能让人愉快，这偏是万汉辉的脑回路里想要的效果。再者，就再怎么喜欢狗的人，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把小狗当礼物。这活物不经商榷，非但不受欢迎，还让人留下很厌恶的印象，被拒绝是意料之中。

万汉辉不肯说实话，谎称小狗是他特意买回来送给女儿，是六一儿童节的礼物，小芮信以为真，孩子最不记仇，忘了爸爸对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对小狗爱不释手，恨不能同吃同睡，夜里还要偷偷起床看小狗睡觉的样子。

仓促中养了狗，也没正儿八经地取名字，既然是拉布拉多犬，就叫“拉拉”吧！

一次顽皮的小狗，跳上鱼缸去捞那几条可怜的金鱼，打翻了玻璃鱼缸，碎了一地，小芮吓得脸都白了，跟自己闯了祸害怕，钱芳马上收拾现场，希望能掩饰过去，却被万汉辉发现，引来万汉辉一连串的咒骂，一顿暴打，杀鸡骇猴一般在钱芳与女儿面前立规矩，小芮常替拉拉担惊受怕。

万汉辉是叶公好龙，一方面嫌小狗把家里弄脏了，一方面又说小狗身上脏东西多，不许让小孩子接触，小芮眼巴巴看自己的礼物先被隔离在阳台，接着被赶出屋子，关在楼下自行车库，感觉噩梦又回来了。

万汉辉非常严苛，头脑发热地不知从哪弄来的养狗理论，必由他亲手科学喂养，小家伙一不听话就要被打骂，被修理，要从小训练。幸而它是一只不乱吠叫的狗，才没有引起邻居告发。

钱芳不能插嘴，一旦插嘴去管小狗，也会被骂，负起一切连带责任，连人带狗一起骂，家里鸡犬不宁。万汉辉训练小狗基本就是打骂，不容别人提出异议，并且怪罪钱芳和女儿不该溺爱，说：“部队里的狗都是这么训练出来的。”

拉拉是一个有感情的活物，又不是毛绒玩具，咬鞋要挨打，乱碰东西要打，上床也要打它，干脆不让它进门，母女俩只能看它被关在车棚里呜呜地叫，它是一只幼小宠物狗，需要主人疼爱，离开人类的爱，感觉多么无助，根本提不上良好的教养。

养狗的日子快乐与恐怖参半，拉拉是多么顽皮，精力旺盛，并不能好好听话，好动又粘人。它总在犯错和挨打之中，被骂得自卑地低下头，改天它又忘了，依然摇着尾巴热爱钱芳与小芮。

小芮很快从养狗的兴奋中被浇了冷水，只剩下为小狗担心吊胆，受了双份的伤害。常会小声地诉说：“爸爸把钥匙藏起来，不让我们抱它回家，我知道藏在哪里！我偷偷去看过它，给拉拉喂吃的。它不愿意被关起来，很着急，呜呜地叫，还弄脏了它的毛毛，可是我不敢把它抱出来，怕爸爸打它。”

有一次偷着给小狗洗了澡，还没收拾好，就被万汉辉撞见了，暴跳如雷地责骂她们，说是把家里地板弄脏，到处是狗毛，“畜生就是畜生，不能养在家里，家里弄得一股狗味像什么样子，你们又不打扫！以后你们再偷带它回家，我就给你们好看，把拉拉给扔大街上！”结果威胁生效了，拉拉又被赶出家门，整天栓在小车棚里。

那一段时间里，小狗转移了万汉辉的视线，替钱芳母女承受了很多压力，常听见万汉辉的骂狗声，小芮不忍闻听，灰头土脸。钱芳由同情，变成怜惜，竟然喜欢上小家伙，总是想方设法待它好。

小芮相信，钱芳总会有办法，就像眼前，可以带上小狗离家出走，小芮异常兴奋，这是她的小心愿，拉拉再也不会被爸爸打骂，她也不会被爸爸骂。

小芮根本不担心，拍着小狗的头说：“这下可好啦，看不见爸爸，拉拉不会被打，被骂了！你是不是最爱妈妈呀？是的，你看它点头了，还伸爪让我握手，真是聪明的拉拉！以后你每天都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帮你洗澡，你就不会臭臭的啦！我们三个就算流浪街头，也没关系，对不对？”

钱芳不让小芮将手里的肉包再分给拉拉，这家伙没个够，贪吃的要命。小狗吃饱了，心满意足，地摇着尾巴。毛绒绒、憨厚的小模样，舔着小芮的手，表示赞同她的话。

她们都太渴望远离万汉辉，钱芳必须为眼前操心，不敢承诺每天有充足的时间照顾小狗，小芮很有担当，说：“我负责照顾小狗，我不嫌脏，我会打扫，也能为它洗澡。”

钱芳最担心的还是住处，酒店和旅馆肯定不允许带狗，拉拉这么顽皮又藏不住，这下可犯难了！不能马上租到房子，暂时还要去麻烦陶圆圆，又在她的美容店里寄身，抓紧时间去找房子吧。

陶圆圆见到母女俩，还牵着一只小狗，气不打一处来！大骂万汉辉卑鄙、不是人，“将母女俩连同小狗一同撵出来，还是男人么？他应该自己搬出来把房子让给你们住，竟然他自己赖着，把全家撵出来！”又看了一眼正在咬她鞋带的小狗，加一句：“连小狗也撵出来了，万汉辉真坏！”

钱芳被陶圆圆逗笑了，将倔强不啃松口的小狗嘴掰开，抱在手里，说：“现在不讨论他是不是男人的问题，首要是找地方住，赶紧租房子。”

并不因为钱芳是受害的一方，现实就网开一面，待她特别恩赐。

万汉辉发现母女俩搬走，一直赌气，还沉着气，第二天才猛打电话，钱芳不想听，他给钱芳狂发短信。长篇累牍的内容，完全不改他一贯偏激的逻辑，将一切过错推给钱芳，她看都不想看，把他的号码拉黑，拒收。

钱芳对陶圆圆说：“我找房子实在没精力应付他，过一段时间再找万汉辉谈离婚，最近可以要给你添麻烦！”

“说什么添麻烦，我们是什么关系？有我陶圆圆在，他不敢找上门来，若是上门来我真是不客气报警，把何大志叫来。”

万汉辉沉不住气，开始狂打陶圆圆的电话，一开口，就话无好话，“你把钱芳和小芮收到哪里去啦？”

陶圆圆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呦，这话好说不好听！怎么是我把钱芳母女俩藏起来？恶人先告状啊？我还没问你怎么有脸把母女俩赶出来，是男人的话，应该你搬出来，房子让她们住！”

“你这样帮钱芳就是在害她，俗话说家鸡打得满地跑，野鸡打得满天飞。打不散的夫妻，你非要里外不是人，你俩不是最好的朋友么，是好女人你就叫她自己回来，我既往不咎，有什么事在自己家里解决，别丢人现眼！你拆散了别人的婚姻，于你有什么好处？”

陶圆圆真想将这种人渣狠揍一顿，这种人真是没药救了，哪个女人嫁他真是倒了血霉。“离婚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跟你这种人过日子要好。你这种人根本不配结婚，结一次离一次！”大骂他一顿。

至于万汉辉借机骂钱芳和骂陶圆圆的话，陶圆圆一概不想听，马上挂电话。

万汉辉又打来，让陶圆圆转告：“要想走她自己走，干嘛带着女儿和小狗一起走？让钱芳赶紧把女儿和狗送回来，女儿的小学马上就要开学了，小狗也要打预苗。”

陶圆圆只把最后一句转告钱芳，狠心地劝钱芳干脆把女儿和小狗送还给他，一鼓作气离掉算了。“他能对亲生女儿怎么样？就让他带着孩子受罪，等你的条件变好了，再把女儿接出来。”

钱芳怎会答应，无论如何也不会舍下女儿，她自己跑路，后果想都不敢想，“跟万汉辉一起生活，小芮会受不了的！”

小狗和万汉辉呆在一起都受不了，何况是六岁的小芮！小芮比同龄的小孩敏感，就因为在这种有害的家庭中成长，小芮才会更脆弱。钱芳怎能舍得下小芮。就算有家庭暴力的证据，起诉离婚第一次也不会判决离婚，必须第二次申请，为了抚养权，离婚可能拖得漫长而痛苦。

陶圆圆不想使钱芳更加优心忡忡，还是忍不住，说：“对方不是善茬，你需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钱芳每天要上班，要照顾女儿和小狗拉拉，小狗活泼好动，在陶圆圆店里添了不少麻烦。陶圆圆够义气，没讲什么，钱芳心里却过意不去，以后一定报答她。

陶圆圆张罗租房的事，通过房产中介，钱芳一下班就去看房。钱芳带着孩子与小狗，不能与人合租，全套她又负担不起，位置远的更别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