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密会 - 爱有余毒 - 倪曼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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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密会

真是多事之秋,偏又秋凉未至。天气闷热,桑拿天里好似女人的泪眼,心胸狭窄地看不开。

建军节刚好是星期五,钱芳终于接到林振的电话,还是一味地紧张,她攥紧拳头,没敢拒绝。

门前一排梧桐树,在热气烘烘的微风中筛剪娇阳,日光穿过密匝交错的绿叶,掉在地上,好似一块一块光亮而破碎的镜子,隔着玻璃窗,晃花了人的眼睛。钱芳早就对于林振,对于任何人都不会期待,她对林振只有恨。

上次剧场里遇见,让人怀疑是约好的私会,加上《雷雨》第三幕后段中窃情的紧张音乐,让人压抑,犹如急雨中递过一把伞,陶圆圆笑得夸张——“私相收授,未完待续”。陶圆圆似乎被收买了,对林振推崇倍至,他的清俊与帅气宛如俗世间一股清流,让陶圆圆刮目相看,让钱芳恨不起来。

陶圆圆认定钱芳与林振的故事将会非比寻常,就如同戏剧中的序曲被拉开,惊涛骇浪的篇章,正待展开。钱芳不期待惊涛骇浪,近八年她都过着惊险的生活,并不追求刺激,反而很害怕,哪怕是惊喜也看似恐怖片。

钱芳惊恐地瞪着黑暗的夜,想起最近这些事,后面拉出的是冰山,还是怪物?未可知。

陶圆圆的笑容别有意味,硬塞了伞让钱芳带回家,如同烫手的山芋,搅乱钱芳的心。

上天的幸运不站在钱芳这一边,若有奇迹,她断然不会过得如此悲惨。不会又如一千零一夜中渔夫与魔鬼的故事,打上来的宝瓶将放出贪婪的魔鬼,无论是幸运的奇迹,还是带来风暴雨的恶魔,都让人颤抖。

透过一种类似于怯喜的罪恶感,这种怯喜是她不敢承认,被恨意压制,被残酷的现实所驱散。钱芳独自呆在阴暗中,不肯承认旧情难忘,恨意占了上峰。如果可能,她希望将一切关于林振的记忆删除,将某种隐约存在于内心深处的期望,用镰刀收割,断了念头,只剩下恨意,陪伴她从容不迫地奔赴自己的前程,尽管前程并不似锦。

迟见,早见,迟早要见。

钱芳一直在忐忑不安,不如去面对,或许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把心安放回肚子里,死心踏地过自己悲惨的世界。留在单位更衣室里嫩绿色的旗袍,那是她最贵的一件衣服,她是靠价格来判断好坏。上次见邱大斌时被穿过,总不能穿同一条裙子见两个不同的男人,并且都是与她关系微妙的男人。

心理上对邱大斌的厌恶,也连累到裙子,钱芳穿着工作服,以壮声势。

钱芳以为穿上制服就一定不紧张,自然生成一种公事公办的勇气,脸上的笑容不会露出凄苦,完全是自欺欺人。她不希望他以为她装可怜,若刻意打扮,林振会怎么想她?钱芳不敢照镜子,生怕会流露出一丁点期待还是憎恨的情绪。

林振发短信告诉她晚餐地点,是一家港式茶餐厅,离银行较远的另一条街上。他一向有主见,喜欢安排好一切。

钱芳打车过去,被请进了二楼,玻璃橱窗干净明亮,想到上次见他时在德国啤酒花园餐厅,当时全家都在,场面热闹,她不敢与他平视,在他面前如同罪人,更何况此时只有他们二人。

上座率很高,钱芳被领进前订下的包间,林振已经到了。

钱芳若不伸一只手强行按住,砰砰乱跳的心没准儿要脱腔而出。装作声势浩大,实际上面色苍白,钱芳出门前还特意涂上口红,又改变主意,使劲擦掉。

钱芳腼腆地对林振微笑,点头,外人看不出破绽。

神情似羞怯,头发规矩地盘在脑后,一丝不苟。钱芳拘谨地坐到他对面,如同某个突然被男上司约出来吃饭的女职员。服务生为她加水,正好隔开两边,给钱芳喘息的机会。

柠檬水散发出苦香,旋转飘浮上来一片厚厚的柠檬片,透明的黄色,水母一般张开巨手覆盖在玻璃杯口,柠檬片在水面上躺平,如她一般顾影自怜。

钱芳紧张之余,猛然想到她没有穿长丝袜,裸露的双腿令她很自卑,稍收藏在桌下。林振的眼里,她的样子一定很寒酸。其实林振眼里,她一点儿也不寒酸,完全是她自己思虑过度。

林振打量她,大而黑的眼眸,神经质一般忽闪的睫毛,更显出空灵。以前她不谙世事,开朗活泼的举止,如今她的活泼全不见了,严阵以待只是为了掩饰紧张,手腕很细,像能轻易折断一般脆弱。皮肤过于苍白,薄薄一层,青筋凸起也能清晰可见,让人莫名心疼。

林振曾将她看作是自己的污点,诅咒她,此时看来自己是多么幼稚,又卑鄙,为此痛恨自己。

钱芳端坐对面,双手交叠着握着玻璃杯,表面平静,实则如绷紧的弦。他内心跌宕起伏,端午那晚她讲给林纬恒的童话故事,她曾是林振的童话,曾经多么幸福,如今却催人泪下。

林振没有问过她,就帮她点了烤鳗鱼套餐,以前她爱吃的,他都记得。那时钱芳从不自己点菜,就算是聚会,她也没替别人点过菜。据说聚餐中点菜是一门学问,钱芳是大小姐,被捧上天了,不必修这一门学问,自有人献殷勤,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她变化甚巨。

钱芳没留心,吃什么都无所谓,在她眼里,林振是需要全副心神去对付,不是敌人,却胜似敌人。

林振为自己点了鳕鱼套餐,以前他们爱吃对方盘子里的菜,点两份然后互相吃对方的菜,开心得不得了,仿佛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他们快乐,毫不掩饰,恨不能那样活上两辈子。有一次,钱溢跟他们一起去餐馆,那时钱溢只是钱芳的妹妹,林振还是钱芳的男朋友,他们旁若无人地吃对方盘里的菜,太幸福以至于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钱溢出于忌妒,说过看不惯的话,他们全然没放在心上。

怎知有人在觊觎他们的幸福,最后还不是被命运狠狠地摆了一道!

林振此时隐约恨钱溢,应该由他去守护钱芳,替她去小心提防,年轻美好的钱芳哪懂得这些,她一直顺风顺水,站在那里不动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

眼前的钱芳,风风雨雨都经历了,或正在经历,判若两人,柔弱敏感,拼命压制着本性。全无自我保护能力,却像螃蟹一般举着两只爪子,在奋力反击,却不知别人已经拿上刀叉,正待对它下手。

“他的脾气看起来不太好。”林振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闷。

“你说谁?”钱芳紧张地抬眼看他,却没领会他的意思。

“我是说万汉辉。”

“哦!他就那样的人吧!”她瞧他的脸色行事,最中肯的回答。

“他比你大几岁?”

“七岁。”她老实八交地回答,又抿紧嘴巴。

关于“万汉辉”她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因为她不能说谎,想隐瞒与粉饰都难,因为林振是她妹妹,难免会知道一些实情。她实在说不出一句好话来,哪怕是礼节上的敷衍。

“你过得还好吗?”林振关切地问她。

钱芳一怔,又望向他,嚅嗫地回答:“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知道他所指,工作还是生活这两方面都一言难尽。这八年来,与林振又不是一直没见过,很迷茫,钱芳咬了一下嘴唇,逼迫自己说不想说的话时,她的小动作,一点也没变。细微地挑眉,低头掩饰。

“怎么找一个大你那么多的人?”林振的语气竟是责备。

亦或抱怨她自暴自弃。钱芳镇静下来,惜字如金,说:“碰巧了,遇上这么个人!”挤出微笑来化解,可惜失败。

记忆里,她的下巴是圆润的,现在下巴颌尖尖,轮廓分明。白而细长的脖子像白天鹅一般骄傲。林振用温柔的眼光看钱芳,不忍勉强她说话,却又忍不住问,“你看着瘦多了,没有好好吃饭吗?”

“中午单位的饭菜还挺好的,比以前还要好多了!”字斟句酌,却完全答非所问。

“你身体还好吗?看起来像不太好!”林振怀念起她被宠上天的日子。因为手指纤细,金黄的婚戒显得宽松,在手掌一面用红色线缠紧,像老式的女人,一点儿也不讲究,十分刺眼,不,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钱芳双手交叠,盖住戒指,说:“嗯,还挺好的,我其实身体很好的,并没有生过毛病!”这不是敷衍,钱芳的消瘦太明显。她自己知道是因为劳累,有时精神紧张会造成体力不支,比如现在。

钱芳感觉对白过于轻松,又拘谨起来,又恢复到女职员在男上司面前的不自在。“你,一直在无锡?”

林振笑了,他牙齿很白。钱芳想,狼和狗的牙齿也很白。一开始她挺恨他,尤其是听说他和钱溢结婚,天都塌下来了,现在没力气恨他。

林振打量她,问:“那天在一起的是你很好的朋友?”和端午那天相见,似乎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改变。

“陶圆圆?是高中同学。”她依旧眉清目秀。眼睛就如战争中挖下的战壕,黑暗的所在,可以藏住整个人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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