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生生气出了病
季小桃假装忙碌,转过身去,背影弱弱可怜:“我父亲是名进步记者,家里的亲戚视我们一家为洪水猛兽,父亲被金宗旺杀后,母亲也跟着去了,老家也没什么人。”
“你父亲是记者,那你之前一定认识邵先生,要不——”盛长乐若有所思,刚张口就被季小桃打断了。
“我有亲人,不是有义父袁寒云吗?”季小桃道。
“对,最近忙金宗旺的事,我都快忘了,你是师父的义女。”盛长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这就去找媒人,准备聘礼。”
“瞧你这样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季小桃剜了他一眼,嗔道,“现在你刚跟金家退婚,你大伯还在住院,家里一堆事呢,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再说,你已经回来了好几天,跟你大伯一次面也没见过。”
“我帮你杀了金宗旺,去见大伯,心里有些发虚。”盛长乐小声道,“之前大伯还想跟金宗旺一块去济南,联络旧部,东山再起,幸亏没去——对了,大伯知道金宗旺被刺身亡了吗?”
“我没告诉他,不知道他看过报纸没有。”季小桃眼中的慌乱一闪而逝,然后非常贴心地提议道,“长乐,干脆我们这就去医院看你大伯。”
“好吧,早晚要见,也躲不过,还是去看看大伯。”盛长乐点了点头道。
“长乐,看大伯是好的,你也得注意,大伯跟金宗旺是患难之交,金是个土匪军阀,任山东督军时为所欲为,祸害山东,东山再起也是让山东老百姓遭殃,你给大伯下药,让他住院无法前往山东是对的,免得盛家也跟着金家遗臭万年。”季小桃碎碎念叨,“咱们虽然占着理,但语气尽量温和点,免得刺激你大伯心肌梗塞复发!”
盛长乐根本没注意到季小桃提醒他,注意态度语气,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制止盛崇岳沦为汉奸卖国贼遗臭万年身上了。
盛长乐觉得自己做事占着道理,不置可否地哼哼了两声。
半个小时后,盛长乐跟季小桃驱车来到维多利亚医院,这是栋涂有红十字标志的两层洋楼,坐落在英租界董事道,前临碧波荡漾的海河,景色看起来还不错。
进了医院,来到病房,盛长乐看见一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盛崇岳头发花白,形容枯槁,眼中无神,让盛长乐不由怀疑他病入膏肓,已经活不了多久。
盛长乐想到是自己指使季小桃下药,诱发盛崇岳的心肌梗塞,心里瞬间充满了悔恨,想不到,这病的后遗症这么严重?
季小桃走了过去,一眼就瞥见盛崇岳放在床头的大公报,给盛长乐指了指。
盛长乐瞬间就明白了,盛公馆以前每周搞一次招待会,盛崇岳广邀京津两地的政客军阀,听戏打牌,享受各种美食佳肴,盛崇岳长袖善舞,跟各方交好,目的还不是想东山再起。
但随着东北军易帜,日军侵占东三省,少帅张学良率领东北军退入关内,盛崇岳想东山再起的政治舞台越来越小了。
金宗旺山东之行,可以说是盛崇岳最后的梦想,金宗旺为人豪爽仗义,以前收留了不少土匪军阀,就连众多军阀中以见风使舵见长的孙殿英对他大家赞赏,曾说跟了这么多人,就在金宗旺的手下能吃香的喝辣的。
金宗旺有日本人支持,跟石汉章联手,登高一呼,在现在的形势下,很容易成事,到时候弄个山东直隶自治,凭借他们几十年的患难交情,金宗旺掌军,盛崇岳治政,多完美的搭档。
结果金宗旺一去山东,就落入韩向方设计的局中,不仅没能联系到旧部,还把小命丢在山东。
金宗旺一死,盛崇岳立刻感同身受,兔死狐悲,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加上本来身体状况就不好,饮食也没什么胃口,所以就跟垂垂病危的病人一般。
看见盛长乐跟季小桃提着食盒过来,盛二太太不住地抹眼泪,招呼他们坐下。
今时不同往日,盛家当家做主的就是盛长乐,盛长乐喜欢季小桃,跟金家退婚,盛二太太连个屁都不敢放,眼瞅着季小桃就要嫁入盛家,以后说不准还得让季小桃管家,她敢跟季小桃摆谱吗?
“大伯,你已经知道金宗旺被刺身亡的消息了?”盛长乐理直气壮,直接问。
“刚……刚刚才看到报纸,说金督军今天出殡下葬,我去也赶不及了,唉,我们相交一场,连吊唁我都没去。”盛崇岳一脸黯然地道,“长乐,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护卫金宗旺去山东,为什么提前回天津。”
“大伯,幸好你没跟金宗旺去山东,你在山东名声不错,你以前的旧识还夸你在山东的政绩呢。”盛长乐先竖起拇指夸道,给盛崇岳吃了颗甜枣,然后抬起头,一脸严肃,气愤填膺道,“金宗旺呢,山东老百姓对他深恶痛绝,世人皆知,有人说,金宗旺督鲁三年,使天高了三尺,这话就是说金宗旺在山东刮了三年的地皮,已经刮去了三尺地面。”
盛崇岳被盛长乐说得哑口无言。
季小桃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盛崇岳,故意呵斥道:“长乐,大伯为人正直,怎么会跟金宗旺在一起,你这是不是谣传,别胡说八道?”
“谣传?”盛长乐冷笑,“我在山东,听说金宗旺摊派的各种苛捐杂税达五十多种,甚至鸡狗都要纳税,民间所养家犬,一律纳洋5角……纳捐后,给一小牌,上书‘警察厅’字样,挂在狗颈上,表示该狗已纳过捐。狗颈上无此牌,即视未纳捐,警察发现,则予以枪杀,因此有‘济南市民每见数百只狗拉出郊外掩埋’一说,也就有了后人所熟悉的民谣;‘自古未闻粪有税,而今除却屁无捐。”
盛崇岳老脸臊得通红,他明白盛长乐的意思,说他跟金宗旺这样的土匪军阀合作,有什么前途,咳咳两声,苍白的脸浮出病态的红,解释道:“金宗旺没有读什么书,驭下不严,这些事估计是手下干的。”
“那金宗旺滥发的中央票呢,他的士兵买任何东西拿这种票都可以当现金使用,但规定老百姓找零时必须找现金,于是在济南街上又传开这样的民谣:中央票,满天飞,存在手里白吃亏,早晨三元买升麦,下午三元买筐灰。还有这样的,金宗旺,坐济南,中华民国十四年,抓大车,拉洋面,抓小车,推子弹。鸡拿税,狗拿捐,一个窝头八百钱。”盛长乐越说越激动,大声讥讽道,“他在山东一点民心都没有,能够聚集的只是一些土匪流氓,依靠的是窥视我中华大好河山的日本人,就算运气来了,东山再起,也是日本人的汉奸走狗,遗臭千年!”
“你……你才当个屁大点的探长,你懂什么叫政治?”盛崇岳气急败坏,呵斥道,“理想不能当饭吃,政治就是利益交换,妥协——”
“那你意思就是没有原则咯,可以不要祖宗不要父母吗?”盛长长乐大声争执道。
盛崇岳一急,突然脸色变青,呼吸困难,生生被盛长乐气出了心肌梗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