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死了也不得安宁
金宗旺的死还不能让金纯纯崩溃，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不是金宗旺的亲生女儿。
但是金宗旺背负骂名的死，直接让盛长乐悔婚，让她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下来，跌到泥巴里，那样的卑微低贱。
“你……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金纯纯说完“哇”地一声就哭了，跟着冲出了饭店厨房。
盛长乐看着金纯纯的背影，大声道：“不是忘恩负义，而是不要脸，明明知道我跟季小桃两情相悦，非要插一杠子进来。”
周围掌声响了起来。
盛长乐转头看着季小桃，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眼神，“好了，你的事我已经帮你办妥了，我决定正式向你求婚！”
周围一片起哄声，厨子们高喊：“答应他，嫁给他。”
季小桃双颊轻红飞起，迅速晕染到脖子耳后，啐了一口盛长乐：“呸，我看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是不要脸，厨房重地，你……你出去。”
盛长乐环顾四周，笑道：“对，这样太仓猝了，我还是按照小定大定之礼，向你家提亲吧。”
金纯纯感觉眼前发黑，胸口仿似有千斤大石压着，要了一辆饭店接送客人的汽车，回到了英租界马场道金府。
此时，金宗旺被刺杀的噩耗已经传到了家，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二三十个姨太太，哭起来那阵仗，简直哭声震天。
金家长子金伯伟刚满十八岁，平常以少帅自居，正准备前往日本留学，收住哭声，咬牙切齿道：“我要去济南接回父亲灵柩，以后还要为父亲报仇！”
金宗旺的母亲祝巫婆身材高大，年轻时闯过关东，见多识广，也是女流中的人物，一把拽住他，痛哭流涕：“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你报什么仇，山东那个姓韩的，来我们家，还拜我做干娘，我早就瞧出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宗旺去山东，我再三劝他都不听，结果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宗旺被杀，他连面都不露……你去山东，万一他们想收拾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袁太太也劝阻儿子，道：“我去找盛长乐，他是租界总探长，手下有一大票人，又是纯纯的夫婿——”
“不用去找盛探长了，他是抗日探长，说我们金家是汉奸卖国贼，从此跟我们家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提前从山东回来了，所以金督军才被人刺杀。”金纯纯走了进来，面无表情道，“另外，他很快会将我家入股奥林饭店的一万大洋还回来，让我家退股。”
“什么，纯纯，这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妇吗？”袁太太大惊，撒起泼来，“我要去找盛崇岳，问问他既然看不起我家，为什么要向我家纯纯下聘礼？”
这时候，一阵脆耳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打了进来。
袁太太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接了电话。
“金宗旺公馆吗，我找一下你们家管事的？”
“你好，我是金府大太太袁氏。”
“袁太太你好，我是济南皖新街安徽乡祠执事，山东省政府将金宗旺入殓后，将其灵枢暂放置于我们安徽乡祠，但现在情况不妙。”
“怎么了？”
“因为金宗旺督鲁时祸害老百姓，义士郑绍先将他杀死，现场都没有人收葬他，还是由山东省政府出面，命令驻站军警将其尸体抬到济南的日本医院，入殓之后，连鞋子、衣服、棺材也买不到。经济南警备司令程微儒多方设法，反复奔走，才找得一口棺材。”
“啊？”
“现在济南民众气愤难消，酝酿着要火烧金的灵框。安徽籍的民众更为不满，纷纷致函、电以示抗议……你们马上将其灵柩速移别处，否则，金家必须担负其一切后果！”
“好好，我们马上安排转移灵柩，你给我们几天时间。”
袁太太挂了电话，这才明白现在不仅是人走茶凉，金宗旺做恶太多，就算死了也难消山东人的心头之恨，不得安宁，难怪盛长乐要退婚退股，跟金家划清界限。”
袁太太稳住心神，仔细想了一阵，抬起头道：“现在我们孤儿寡母只有求助于时宗旺的老上司了，张学良，万福麟、张作相等人，帮助料理宗旺的后事，金家把管家王金珏派出去赴济南办理丧事。”
“把灵柩运回来才上棺盖，让我再见我的儿一面。”金母祝巫婆悲哀地叮嘱道。
在张学良的帮助下，过了几天，金府管家等用一节闷罐车，将金宗旺的灵枢运抵北平，其生前一些部下组成了“丧礼承办处”，根据当初金家与张学良等人商议的结果，将金宗旺安葬于西山。灵枢运抵北平后，曾暂膺于地安门外广化寺。
家里人订了楠木棺材一副，价值十分昂贵，并在北京漆了头道漆。到济南后，大家将父亲的遗体入殓，但未钉棺盖，棺盖是到北京后，家人见了金最后一面后才钉上的。
金宗旺遗体上纱布并未取下，装殓的衣服是大将军制服，足蹬马靴，棺底撒有沉香锯末，铺着上好的丝绵，再上为紫色缎褥、缎枕、缎被。父亲一手握玉器，一手握空枪一支。
也看见金宗旺共中4弹，一由左腮入右脑后出；一中左眼，深四五寸；一中头左；一中左足。
下葬金宗旺的那一天，前往送丧的人数之少，送挽联的也不多，是北洋大小军阀死后葬礼最冷落的一次，出殡之际，唯一引人注目的要算是前往送殡的大、小老婆乘坐的车队了。
前民国总理，金宗旺的生死之交盛崇岳和其侄儿盛长乐未参加金的葬礼。
盛长乐吞掉金宗旺的一百万大洋，只有金的前参谋长张寿昌知道，他在金宗旺被刺杀当天，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此时盛长乐在英租界马场道的奥林酒吧餐厅，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厨房边上，看着镀了一层秋阳的季小桃，给她讲济南之行饭庄酒楼的见闻。
“饭庄教导从业人员注意节俭，除了节省原料之外，还注意收集一些下脚料，比如鸡鸭鱼的头或者肠子等，到了晚上停业之后，用酱熬制一锅，次日清晨卖给小商贩，三分钱一勺，小贩再沿街叫卖。”
“嗯，这个法子不错，还有一些不适合做成菜肴的下脚料，如鸡内金、姜皮、藕节等，可以卖给药店。”季小桃晒着暖暖的秋阳，跟盛长乐扯一些店里面的事，感觉此刻很温馨。
“他们的做法是，这些钱和进货的回扣款以及小费，股东就不要了，一起分配给饭店的员工，增加他们的工作积极性。”盛长乐抿了一口红酒，然后问道：“小桃，现在金宗旺也死了，你父亲究竟是谁，怎么跟金宗旺结仇的，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得告诉我，我好向你家提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