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食有竹
想了想，季小桃直接将菜放进托盘，边上放了两个小碗，两双筷子两把汤勺，端着托盘就出了厨房。
此时才上午十一点，还不到中午的饭点。
方富贵看着季小桃走出厨房的背影，心里嘀咕，这小娘们，还不服输，她要干什么？
放心不下，方富贵立刻把打杂的打荷叫了过来，朝季小桃的背影努努嘴，“去看看这小娘们干什么？”
很快打荷就屁颠屁颠跑了回来，咬着方富贵的耳朵道：“二炉，季小桃往老爷的办公室去了。”
“我糙你大爷！季小桃这小娘们这么不要脸，也不认输，还想翻身怎么的——”方富贵开始紧张起来，要是老爷瞧上季小桃的菜，上了盛公馆菜谱，盛二太太说话也不管用。
“快，我们再蒸个青筒鱼，也给老爷送去，让他品尝试菜。”方富贵大声催促道，“水台，杀鱼。”
季小桃已经端着她亲手做的青筒鱼，站在门口，冲着保镖刘玉亭甜甜一笑，“刘大哥，老爷在里面吗？”
长这么大，还没姑娘冲我笑呢？
刘玉亭瞬间跟掉了魂似的，呆头呆脑道：“在，正跟侄少爷说事呢。”
“长乐也在，正好，我刚刚做了道名菜青筒鱼，送给老爷来品尝试菜。”季小桃声音脆生生清甜甜，微微一笑很倾城，“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刘玉亭老脸莫名其妙一红“嗯”了一声，敲了敲门，进去通报。
“老爷，侄少爷，府上新来的小厨娘季小桃做了道名菜，叫做青筒鱼，让老爷品尝试菜，我让她进来了。”刘玉亭道。
盛崇岳正跟盛长乐说季小桃的事。
盛二太太昨晚就在吹枕头风，说盛长乐瞧上了季小桃的姿色，都收进房了，本来她还准备撮合盛长乐跟金宗旺的女儿金纯纯，这下还怎么提？
金宗旺以前是东北军督军，势力不小，盛崇岳本来对文武双全的盛长乐寄予厚望，准备找金宗旺，给他在东北军谋一个差事，盛长乐留洋回来，老这样闲着也不是个事，结果他倒好，把大街认识一姑娘领回盛府，领到自个儿屋里了，说起来真是恨铁不成钢。
一听说季小桃做的什么青筒鱼，盛崇岳没好气挥了挥手，“去，去，去，老爷我正跟侄少爷说事呢，试什么菜。”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季小桃已经端着菜进来了，“老爷，侄少爷，这道青筒鱼——”
盛长乐瞬间明白了季小桃的来意，故意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这么鲜香？。”
“侄少爷，这是我花了一个多小时，精心用嫩竹筒烤出来的青筒鱼，竹子的清香跟鲫鱼的鲜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味儿自然鲜香。”季小桃脆生生清甜甜的声音道，“古人有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竹之清雅，可为良友，用来做菜，让人多了几分出尘之气！”
“竹子也有这句，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盛崇岳脸沉似水，训斥道，不过嗅到青筒鱼的鲜香，口水明显分泌过多，喉咙有个吞咽的动作，忍不住招手道，“呃，端过来，我尝尝。”
盛崇岳看见摆盘的两截竹子，心里就多了几分雅意，他是诗书传家，世代官宦之后，幼年熟读经书，并考取了清末的举人，现在寓居津门，正不甘寂寞，想要复出，这种吟风弄月的事儿，既可以展示他骨子里诗书传家的骄傲，也可以扬名于政客军阀。
这道青筒鱼，不论味道好坏，光是菜意，恰好挠到了盛崇岳的痒痒处。
盛崇岳再一尝，果然有嫩竹的清香跟鱼的鲜美，是他以前没尝过的味道，也顾不上鲫鱼刺多，一连吃了三块鱼肉才停下，点了点头：“嗯，这道菜不错，就在青筒鱼前面加上食有竹三个字，可以跟那个轰炸东京，菜根汤，一块上盛公馆的菜谱。”
季小桃乖巧道：“谢谢老爷，我还有好几个菜，樟茶鸭子，蝴蝶海参，软炸扳指，麻辣牛筋，都可以做出来，请老爷品尝试菜。”
“嗯，你做，好吃又有名头的菜都可以上盛公馆的菜谱。”盛崇岳道，拉开抽屉，取出十块银元，“这是赏你的。”
“谢老爷的赏。”季小桃没上前去接赏钱，怯生生道，“可是，现在二太太安排我在厨房打杂。”
盛长乐在旁边趁机品尝了季小桃做的青筒鱼，虽然方富贵的淮扬菜青筒鱼滋味浓厚，鲜美无比，但味儿太厚了，几乎品不出嫩竹的味道，而且这菜跟以前的蒸鱼差不多，算不上创新。
到底赶不上季小桃花一个小时烤竹融入鱼肉鱼汤那种竹香，清爽纯粹，鲜香无比。
此时听季小桃一说，盛长乐在旁边点头帮腔，“确实，小桃除了做菜，每天厨子们干完活，她还得收拾整个厨房，现在还没工钱，厨房里打杂的都有好几个，那些人闲下去越来越懒了。”
“厨房也太不像话了！”盛崇岳哼了一声，“季小桃，从今儿起，你就是盛府厨房掌勺的师傅，工钱跟方富贵一样，每个月一百大洋。”
“谢谢老爷，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老爷就是小桃的伯乐，小桃一定做出好菜，不负老爷厚望。”季小桃看了一眼盛长乐，吞吞吐吐道，“不……不过，我担心采买的食材佐料不地道，影响成菜的口感，我可以带侄少爷陪着，亲自去采买吗？”
盛崇岳被一通伯乐的马屁拍得晕晕乎乎，一口答应下来：“可以。”
季小桃也没去拿桌上的赏钱，而是收拾了碗筷离开。
盛长乐帮她拿起桌上的赏钱，对盛崇岳道：“伯父，我去去厨房，把赏钱给季小桃，同时把您的决定给厨子们宣布一下。”
“嗯，去吧。”盛崇岳挥了挥手，一道美味青筒鱼让他忘了刚才还在训斥盛长乐跟季小桃住在一起的事儿。
此时方富贵端着蒸好的青筒鱼，刚走到门口，门口也没保镖，刘玉亭还在房间里面，自从季小桃朝他笑了笑，他一直没回过魂来，不时咧开嘴傻笑。
方富贵正好遇见盛长乐出来，骤然受到惊吓，手里的托盘下意识往里一收。
盛长乐是八极拳高手，那反应多快，心念电转，佯装受惊，抬手打翻了托盘，一盘子烫乎乎的蒸鱼，直接就从方富贵对襟短衫开着的胸口往下倒了进去。
“啊~”方富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虽然大部分鱼块汤汁隔着衣服，但方富贵仍然感受到蒸鱼的温度，从胸口直接烫到大腿，这酸爽！
盛长乐顺手拉上门，气势汹汹低声呵斥道：“方大厨，吓死人了，你干什么，怎么也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