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卌八章·背叛
慕容珝当真没有觊觎过储君之位，不曾肖想将来某一日，自己也会黄袍加身头戴十二毓冕，登临高位御极天下？不，他身为除开我亲哥哥慕容瑛以及二皇子慕容瓘最出色的皇子，当然设想过。
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即使慕容瑛太子位被废这一日真的来临，新的储君也不会是他，更不是张贵妃翘首以盼自己的儿子成为新任东宫。而是我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昔日永寿公主，慕容璐。
我的示好，德妃看得见，已经是齐王的慕容珝自然更瞧得清楚。他甚至也知道无论是从阳谋，还是阴谋自己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手里有燕影卫、有金吾卫，他除了府兵之外还有什么呢？
他虽是亲王，享受的是高级俸禄，却并没有开府仪同三司这样的特殊待遇。父皇信重他也在防备他，怕他成为第二个觊觎储君之位的慕容泓。我信任慕容珝，同时也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燕影卫虽然是皇帝直属的暗卫机构，但他们实际上听命的主子只有父皇一个，我有自己的亲信，缘何什么事情都安排燕影卫去做？慕容珝虽然曾有过雄心壮志，但这和平安顺遂相比微不足道。
简单来说，慕容珝就算有心要争这个位置也不会成功，他空有莽夫的力气，却没有一颗睿智的头脑，这样的人物将来为臣或可衣食无忧，为君者只会被人宰割，大权旁落沦为别人手中的傀儡。
更重要的一点是慕容珝是个太在意感情的人，他最大的短处就是有个随时能被人利用的母妃。德妃是慕容珝的软肋，母子情深也有个坏处，那就是一旦一方受制于人，另一方注定寸步难行。
所以为了德妃的安全也为了妻儿的安全，慕容珝是万万不会愚蠢到和我为敌，除非这三个自己在意的人都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可即使是那样，我也不会给慕容珝机会让他生出这份不臣之心。
德妃其实也犯不着与我解释再三，凭着长姐永安公主慕容馥与我的关系，我也不会对她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自长天一鸿离开前德妃已经服了一碗药睡下了，我也让人赶紧去给慕容珝报平安。上林苑内有安置皇子公主们及其家眷的宫苑，慕容珝的王妃傍晚的时候便去了长天一鸿给德妃侍疾请安。
接连两日侍疾之后，齐王妃才来承光宫寻我：“夫君说，殿下素来喜爱甜食，所以让妾身特地带了一份绝对能让殿下您喜笑颜开的糕点来。”齐王妃打开食盒，取出来一份还冒着热气的甜品。
这是一份蒸米糕，糯米与粳米前一夜泡水之后分别磨成浆与粉，再以黎明之前采集的露水调和，装模的时候填入红枣和枸杞，蒸出来的米糕自带一股米香和甜味，都不需要多加糖精。
我拈起一块蒸米糕来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的米糕在舌尖化成一滩米糊，枸杞与红枣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味道真好，这道蒸米糕不知是哪位御厨有如此妙手蒸出来的？”
“好吃就好，这厨子是妾身娘家带过来的，若是殿下喜欢的话妾身回去让……”
我急忙打断齐王妃的话：“五嫂客气了，点心好吃也不能当正餐，这厨子是你与五哥的我岂能夺人所好。”说罢又唤来凝露取了一件赠与小孩的玩具交给她，“这小船是我送给颢儿的。”
“这小船可真是别致，如此精巧，咦这船舱之中竟还有如此渺小的人偶？”齐王妃双手拿起模型船来端详着，又说：“这样精美的东西，又让太女殿下割爱了，颢儿的玩具箱里都快装不下了。”
“颢儿还是个孩子，喜欢玩是很正常，不过也需得拘着一些勿要让他因此玩物丧志，失了本心。这些小玩意儿我这里多的是，五嫂回去告诉他，只要他用功读书勤加习武，姑姑自然有赐。”
慕容颢是慕容珝与姚荭膝下如今唯一的儿子，且也是齐王唯一的嫡长子。我有心与慕容珝交好自然对慕容颢也是偏爱有加，隔三差五的总会让人把慕容颢的功课拿来品评，又送些小玩具给他。
齐王妃姚荭是卫国公的小女儿，生母沈氏是卫国公的填房继室，生母偏疼原配所出的儿女对自己这个亲生的幺女倒是少有关爱。之前姚荭还曾来东宫向我为她的生母求助，我也不吝啬出手相助。
兴许就是那次在卫国公沈夫人的寿宴之后，姚荭才从娘家带了个善于做甜食的厨子回王府的。
姚荭与慕容珝成婚也有五六年了，慕容颢也已经有虚岁六龄，是时候该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我隐晦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姚荭却红了眼眶，小声告诉我：“之前有怀过，可是没保住。”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姚荭说：“殿下还记得之前陛下的先淑妃吧，她在御花园遇险的那日，其实正是我进宫向母妃请安的日子。我无意中碰见一个奇怪的黑衣人，他走得匆忙撞倒了我的宫女，我被吓倒了。”
冥冥之中，竟然让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张贵妃母子再难以翻身挣扎的目击证人！
心中虽然欢呼雀跃，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只是关切了姚荭几句，要她保重好身子。她如今膝下有了嫡子傍身，莫说现在自己的生母还是上了朝廷度牒的诰命夫人，她这王妃的位置无人能动。
齐王妃姚荭离开承光宫的时候，带了很多滋阴养宫的补品，以及那艘我送给慕容颢的小船。
秋猎的日子渐渐接近尾声，也是时候应该让我们这位一直藏于幕后，隔山观虎斗的高贤妃从帷幕背后走出来，看一看这仿若一潭死水般寂静无波的世面了。
我往湖面投了一颗石子，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自诩是猎人，却不知真正的猎物其实就是她自己。一箭双雕不若一石三鸟，你说是也不是？我的爱妃？”
韩灵儿自以为已经足够谨慎了，没想到我原来一开始就留意到她出现在我的身后了。
我转过身来，伸手一把抓住她往我身边拉：“怎么，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话，像这样小心翼翼的靠近我是要为你的父兄还有高贤妃争取机会么？韩灵儿，你难道忘了自己的命，在我手里！”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呃……”
我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再狠狠将她往地上一丢：“放着好端端的富贵不要，非要和高贤妃母子沦为同党奢求不属于你们的东西。韩灵儿，别忘了你已经是我慕容璐的侧妃，谁敢娶你？”
“太女殿下忘了吗，你我都是女儿家，这场婚事本就不作数的！”韩灵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笑道：“孤有一百种让你死的法子，也有一百种让你脱胎换骨，去外头过你想要的日子。可惜咱们的交易期限内你先背叛了我，违反了我制定的规矩，那么孤也不必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殿下。”
有金吾卫现身将韩灵儿给控制住了，韩灵儿挣扎中，地面上的石子还蹭破了她的裙子和大腿。
我说：“将这不贞不洁的贱人扭送回宫去严加看管起来，让裴朝书彻查是哪个不要命的畜牲，动了孤的侧妃。”韩灵儿以为自己不说，自己的丫头也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她如今肚子里怀了孕。
真是可笑，当我东宫防守是豆腐做的如此不堪一击么？我不过是给你一点机会，让你好步步犯错给自己和韩家带来滔天大祸而已，能一石三鸟解决的话，我又何必舍去一二来保住储君之位？
韩灵儿此时也惊恐万分：“不要，不要伤害我，我错了，我错了，太女殿下您饶了灵儿吧……”
“孤不会杀你，但会要你的奸夫亲手给你灌下落胎药，让你的母亲跪在孤的面前，承认自己教错了女儿，然后再自尽于你面前。”我挥挥手，让金吾卫将她带出了承光宫，也不需要掩饰。
于是很快我这东宫皇太女的侧妃，忍不住寂寞与男子私通的消息就传遍了上林苑。我被父皇召到建章宫见驾的时候，他原先还在和男宠武美人对弈，看得出来他是真有几分喜欢这个武美人的。
“阿玉，你东宫韩侧妃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哦了一声，很是淡然：“没什么，不过是有一只不乖的小麻雀吃了嗟来之食，不肯乖乖待在笼子里想要逃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耶不用这样看着我，区区一个侧妃，天下人何其多？”
“你能这样想开就好，阿耶会另外为你挑选合适的儿郎做东宫侧夫的。”父皇显然很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有以这样亲近的称呼喊过他。
我说：“孩儿自己的事就不劳阿耶操心了，而且韩灵儿本就是一只蚂蚱，拔了翅膀，还能蹦跶多久呢？阿耶就好好看着孩儿自己来收场吧，总之，孩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初生幼儿。”
“太女殿下有雄心壮志，不输须眉。”武美人忽然道。
我说：“若无如此志向，怎能越过我那些兄弟们成为储君？”
过去我心有魏峥，故而处处谦虚忍让，如今魏峥不在了，束缚我的枷锁也不再是枷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