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原配
嫡女原配
虽嘴上不说,可叶元青看得出来,自他归来后,星云的心就有一点偏向他了,就是不知道有几分。
今日的早朝想必热闹得很,叶元青赖在床上这样想着,那便不急着回朝上去,只说去苗疆受了伤,需得静养一番,关起门来正好琢磨皇上吩咐的折子怎么写。
他自个儿掀起来的风浪,自个儿躲开了。还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骂他呢。
去给长辈请安回来,星云就在炕桌上练字,叶元青也搬了一张炕桌,坐在她对面,一擡头就能看到人,可惜那白绒绒的一团实在碍眼。
屋里的丫鬟来去都轻手轻脚的,直到医女来把脉。
叶元青几个月都不在,此时也不禁靠过来问东问西,“孩子还好么?”“夫人身体呢?”“需要多用些什么么?你放心,府上都拿得出来。”“怎么孩子都四个月了也不见胖,不会亏了身子吧?”
星云嫌他唠叨,又不能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只好瞪着人,用目光让他闭嘴,“几个月了都是好好的,胡医女很有经验的。”
胡从南倒不介意这些,将脉枕收回药箱,笑道,“侯爷这是关心夫人呢,侯爷放心,夫人的情况很好,虽不像别的孕妇那样丰腴,也不会亏了身体,日常所食足以补充胎儿发育所需的营养,虽然体重轻,对生产却是有利的。”
叶元青才放了心,连连点头,“那就好,忆柳,你去前院找安平支五十两银子,赠给胡大夫。”又对胡从南道,“胡大夫,这是表达我的一点感激之情,等到夫人平安生产,我另有重礼相送。”
胡从南并未推辞,大大方方受了,“谢侯爷。”
等人走了,叶元青提笔沉吟半晌,又把笔放下,“那时就说找个太医给你瞧瞧,结果我一走,也没瞧成,现在回来了,得把这事提上章程。”
星云正在屋里慢慢踱步,闻言笑了,“你这人怎么不懂变通,宫里的太医都是给什么人看诊的?”
叶元青一愣,不明所以,“皇上与后宫的众位主子。”
星云左右看看,忆柳被打发去前院了,顺道送送胡大夫,小丫鬟去了小厨房,不在跟前,她就大胆地凑到叶元青耳旁,“错,他们还给那些主子肚子里的皇子公主们看诊,你想啊,太医心里第一位的是谁?”
叶元青有些了解她的想法了,“是小主子。”
叶元青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神情,“虽说做母亲的肯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可所有人都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就……胡大夫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她是女大夫,我们之间什么话都能说,就是将来进产房,她也能陪着我。”
叶元青脱口而出,“我也陪你进产房!”
星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朝廷上近日因为皇上的命令热闹了起来——要这些官员们上折子谈如何整顿吏治,尤其是地方上的吏治。
叶元青的折子递上去时,被皇帝留住了,人也被召了进去。
皇上面前的案上高高地摆了几摞子奏折,他似乎看得正不耐烦,一见叶元青进来,就示意他免礼,“元青啊,你的折子我扫了一眼,写的很好,至少有几分可行性。你再看看这些,长篇累牍地吊书袋,从尧舜禹谈到太祖开国,本以为最后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呢,又开始歌功颂德。
还有这个,说朕急于求成,要改先帝的治国之道,是大不孝,要朕去太庙给先帝赔罪!
这个,满篇‘之乎者也’‘庄老孔孟’的,就不是人能看懂的东西。”
看得出皇上确实很激动,叶元青不禁笑了出来,“这简直是‘屎里淘金’嘛。”
“对!你说的对,就是‘屎里淘金’!”皇上一脸遇到了知音的表情,感叹道,“整日地面对这堆‘屎’,朕被熏得头脑发麻,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正好,今日你进宫了,朕就休息一日,体察体察京都的民情。”
叶元青的笑意僵在脸上,“皇上的意思是……”
“朕今个儿就白龙鱼服,与民同乐一回!”皇上兴致勃勃地换衣裳去了。
用另一个词来形容叶元青现在的心情——心如死灰。原本因他在贵州查了那桩案子,坑了朝廷大半的人,等着参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因此他才告了假天天窝在府上不出门。
好么,跟着皇上出去这一趟,可给那些大人们找到参他的借口了,叶元青都想象得到,那些大人们在折子里骂他“谄媚阿谀,一心讨好圣上而不敢犯言直谏,置圣上安危于不顾”了。
看来暂时还不能上朝,躲过这一阵吧。
再出来时,皇上换了一身青竹绸布长衫,腰间佩一块龙凤呈祥镂空玉扣,手里拿一柄折扇,兴致盎然,容光焕发,真是逃班使人快乐啊。
出了宫,走了一段宫道,四周才渐渐有了人烟,皇上看什么都新鲜,遇上个摊子就要驻足一会儿。
“潜邸时,朕每日都要从这里过,那时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些景色会如此新鲜。”
这话叫人怎么答?叶元青一边注意着四周的人群,一边斟酌着言辞,“皇上是真龙天子,走的路注定与常人不同。”
“在宫外,就别叫皇上了,叫我……周公子吧,元青你该叫我姐夫的。”
叶元青神色惶恐,连称“不敢”,君臣两个又相互“可以不可以”地推辞了一会儿,才敲定了“周兄”的称呼。
“周公子”不知疲劳地走了三条街,他倒是开心了,可苦了身边明里暗里跟着的那许多侍卫。
皇上召来叶元青,“朕记得,再往那边走一走,就是你的府上了。”
叶元青笑道,“说着近,其实还远得很,您若是靠两条腿走着,怕要走大半个时辰呢。”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里算是中心城区,两旁流动的摊子少了,都是整整齐齐待客的门面,各家门上挂一面旗子伸出来,条件好的,门面顶上挂一块木制的牌匾。
他四处目光沿着那些旗子一面一面地扫过去时,目光忽的落在馄饨店窗边坐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纤纤玉指执着厚重的黑筷,仿佛还没有那筷子粗,露出的侧脸白洁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浓淡相宜的眉毛随着眼角微微翘起,颧骨被碗里的热气熏出一抹红晕,一头墨发乌黑油亮,整齐地盘在脑后。
皇上心里失落,这女子竟已嫁了人,他正出神间,忽听身边的叶元青扬声叫人,“觅荷!站住,你怎么在这儿?别跑了,我都看见你了!”
说着三两步追了进去,皇上一看,哪有这么巧的事,正进了自己望着出神的那件馄饨店。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不是饭点,店里没有几个人,叶元青站在靠窗的那张桌子前,无奈道,“擡头吧,被我抓了现行了还躲?”
皇上踏进店时,恰巧看到了女子的正脸,一时又呆了。
星云委屈地哭丧着脸,瘪着嘴由下往上望着叶元青,“对不起……”
皇上笑着回过神,笑着走上前,“这是怎么了?对不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