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原配
嫡女原配
早在先帝时期,叶元青就是京中许多勋贵人家眼中的乘龙快婿,只是当时朝中诸皇子斗争激烈,叶家与三皇子的关系又过于密切,担忧殃及自身的家族都在观望,那些上赶着做亲的,又少有好人家。
之后叶家放出消息,说是叶元青幼时便定了娃娃亲,之前未到成婚年纪,便没有声张,这才遏制住许多人的攀附之心。
然而三皇子登基后,上门说亲的人家又多了起来,原来京中权贵皆以为“娃娃亲”是叶家放出的流言,为了特殊时期避祸,如今眼看着叶家与新帝关系亲密,这些人心思又活络起来。
谁知这个未婚妻是真的存在,且以叶元青如今的地位,便是宗室女也娶得,竟然甘心娶一个父亲为白身的乡下女。
乔家人坐在一起谈论到这则流言时,乔震惊得瞳孔放大,老爷子跟老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小辈们也是捂着嘴憋笑。
乔震当年也算中了举,只是身份着实尴尬,为“同进士”。
会试时录取三甲,头甲三人,为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
乔震私底下对着余氏还抱怨过,“进士就进士嘛,搞什么‘同进士’,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你‘不同’了!”
受不了官场歧视的乔震一怒之下回老家继承家业,就导致现在,他女儿成了“乡下来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乔震本就不是多靠谱的人,年少时有父亲兄长庇护,求学之路一片坦途,中年继承家业,有致仕的父亲从旁指导协助,如今不惑之年,看着竟然像是才而立的人。
他这种人,是担不了大事的,他自己愿意窝在家里,老爷子反而松了口气。
而大嫂玩笑一般地将这则流言说出来,想来是要告诉星云,京中有许多对她怀有恶意的人。
这很正常,叶元青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他才二十岁,不说身上的爵位,就说他平定南疆叛乱时表现出来的军事天赋,加上皇帝对他的赏识,他的政治生涯还长得很。
要问这事星云怎么想。
她倒是什么想法也没有,毕竟,这流言显然不是一日两日了,叶家不可能没听过,既然现在二人的婚事即将如常举行,说明叶家没有退婚的想法。
至于是否要担心婚后有人给她使绊子,若是叶家内部的人可能会有些麻烦,外人则完全不必理会。
毕竟,她现在是个“乡下女”,可一旦成婚,就是一品诰命夫人,未来还会是叶家宗妇。
虽然初到京城就收到这么一个不算好的消息,星云却没多放在心上,她皮骨酥软,在家歇了两三日才缓过来。
反观余氏,睡了一晚,次日醒来就精神抖擞地,带着身边的婆子去逛街,美其名曰,见识京城的风尚,而后买回一堆的布匹、首饰、脂粉……
近几日,家中每日都有收到消息的故友亲朋前来拜访,唯一悠闲的,便是待嫁的星云,她呆在屋子里,研究北地的火炕呢。
待嫁是个好借口,可能用的时日比怀孕还短,星云抱着西西倚着长枕时这样想着。
这天,她一早醒了,被火炕熏得口干舌燥,起来想喝一杯温茶,她一有动作,睡在脚踏上的觅荷便惊醒了,去外间给她倒茶。
星云跟着去了外间,觅荷见了,赶忙找出薄袄给她披上。她看了眼天色,还发着青,现在起来太早。就抱了睡在罗汉榻上的西西回了里间的大炕上。
觅荷见了,无奈的小声道,“小姐,太太说了不许你抱着狸奴睡一张床,它身上的毛儿一蹭就到处都是!你可马上要成婚了,喜服上粘了毛,不吉利!”
星云把手指比在唇前比“嘘”,“你小声点,西西本来就不爱掉毛,也通人性,我这几日冷落它,它肯定很失落。”撸着白色猫咪的脊背,“何况,吉利就是讨个彩头,人心里觉得吉利那什么都能吉利,而‘不吉利’往往是达到另外目的的借口!”
觅荷为难地对上西西杏核一般圆润的双眼,“小姐总是有很多道理!可是,如果姑爷不喜欢狸奴,怎么办?”
星云很想回她,“那就让他滚!”可这么说就太过惊世骇俗了。
她只能说,“不喜欢……那也有许多处理办法,侯府那么大,难道容不下一只小猫?又不用他亲手伺候!”
主仆两个说了会儿话,外面天已经大亮,院子里有粗使仆妇开始活动。
星云干脆起身洗漱,叫小丫鬟送来热水,想着今日大概也就在家里窝着,便没有梳复杂的发髻,简单插了两根素净的银簪,就去请安了。
请安回来,吃了两根油条两个肉包,喝了一小碗豆腐脑,身体都热乎起来了。不得不说,还是北方的饮食合她的胃口。
觅荷跟忆柳两个从一开始担忧她身体不适,到后来,总是玩笑地说,“小姐生来就好像要嫁到京城一样,家里的饭不合你的胃口,京城的吃食倒是津津有味。”
忙毕琐事后,星云照旧抱着西西在临窗的大炕上描字,因为前世那些运笔习惯的困扰,她的大字写得十分“上不得台面”,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练习,才勉强写得“工整”了些,如今,她好像从这种不须思考的重复性活动中得到了一些乐趣。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星云练字也没有到完全超然物外的境地,她沉稳的收了笔锋,将笔收好,宣纸就那么摊着,正要喊人来问问出了什么事,就见忆柳喜滋滋地进来,一见她就道喜。
星云眼神迷茫,觅荷也是满脸喜意地引了两个小丫鬟进来,要给她梳妆。
“小姐,宫里来了旨意,是给你的,夫人叫我们赶紧给你换一套装扮。”
星云坐在梳妆台前,任她们忙碌,心中却思忖着什么事能惊动宫里。十有八九跟叶元青有关。
仓促地换了一身庄重的打扮,疾走到前厅时,就见祖父正穿着朝服与内侍寒暄。
星云不说话,走过去福了一福,那内侍大约三十左右,面白无须,十分和气,见她如此,忙摆着手起身避开,连道“不敢当”。
“这位就是大小姐吧,哎呦真是好福气!”内侍的脸上恨不能笑出一朵花来,“咋家在御书房当差,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圣旨是侯爷亲自去向圣上求来的,可见侯爷多看重姑娘啊!”
星云垂首作腼腆状,这种话旁人能说,她可不能真跟人家聊起来。
老爷子就接过话头,夸人,“侯爷秉性敦厚,体察入微,于国也是栋梁之材,若非有当初老侯爷留下的遗言,这样好的女婿,也轮不到我们家来捡这个漏。”
这是侯府对外的说辞,乔家也不会傻到拆他们的台,彼此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便足够了。
内侍笑道,“世间事都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这也是您老当年结下的善缘嘛。”
不一会儿,家里备好香案贡品,内侍面容肃穆地高举圣旨,堂下跪了一地,连同外面院子里的仆妇。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闻前户部侍郎乔建元之孙女、湖州籍同进士乔震之女乔元娘秀丽淑美……”
这内侍念旨的声音清晰又有穿透力,还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看来是专业人才啊。星云端正地跪在地上,想了想有的没的,又想到圣旨特意指出的“同进士”,忍不住想笑,这东西是要放祠堂的,若是保存的好,放个几百年不成问题,他们乔家的后人都要知道几百年前有个叫乔震的祖宗是“同进士”。
但想到自己在圣旨里也不过有一个“元娘”之称,连名字也没有,突然就觉得父亲也没那么惨了。
圣旨念毕,众人需一齐磕头“谢皇上隆恩”,之后内侍将圣旨用绳子吊着送入祖父手中,这一套流程才算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