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吴青岚冷笑:“你都变成这样的还想着掩护他们!”边说边摇头,为他的执迷不悟觉得可悲。
卢大勇恼羞成怒:“你懂什么?他们的力量太强大,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
吴青岚:“再强大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本是山东青年才俊,刚刚崭露头角就被端王府所骗,又被那些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武功增强能抵消你付出的代价吗?你现在一定时时刻刻带着面巾不敢摘下,对不对?”
卢大勇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脸,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吴青岚趁他分神之际一把扯下他的面巾,卢大勇发出一声怪叫。
扯掉面巾仿佛撕掉了他护体的画皮,让他原形毕露,法力也消失于无形。一个武林高手竟然忘了用武功自保,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背过身去,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吴青岚虽然已有心里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看见的吓了一跳。卢大勇的脸在晦暗的光线下看上去像是被采了一脚的烂茄子,传说中的麻风病人也不过如此。
那些人的毒药实在恶毒,活生生改变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骨骼和相貌。
卢大勇不停地喊着:“你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他的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他曾经对自己的容貌和家世感到自负,可如今却不敢让人看见他的脸,她们只会指着他喊“鬼啊”,他更不敢让人知道他来自卢家寨,怕给家人丢脸。
吴青岚附身,循循善诱:“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不想报仇吗?不想恢复往昔风采吗?我可以帮你。”
她说着,把面巾递到他头顶,卢大勇头也不抬伸手接过面巾手忙脚乱地戴上。小小的一块布既能让一个五尺大汉濒临崩溃又能让他恢复正常。到底是这块布太神奇,还是这个人已经彻底废了?
卢大勇猛地转身望向吴青岚。他想起来了,她是在端王府和范文孚在一起的那个蒙面女人!范文孚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为了几个陌生人当众挟持端王,这么做肯定是因为有恃无恐,而这个女人和他是一伙的。
卢大勇自以为发现了不起的秘密,心中顿时升起希望,他恶狠狠地要挟:“你答应治好我我才告诉你,否则我就把你们擅闯端王府、挟持端王的事告诉官府!”
吴青岚眨眨眼,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她刚想开口,卢大勇忽然眼神发直,脸上泛红、眼底充血、嘴角滴下一串涎水。
吴青岚想起死去的葛婆,卢大勇的状态正是葛婆死前的症状。
卢大勇哆哆嗦嗦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他的手抖的太厉害,瓷瓶太小,他试了几次终于拔下瓶塞,瓶底朝上,只倒出来一颗黑色小药丸。
药丸从他颤抖的手里落到地上,滚到吴青岚脚边。她捡起药丸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攥在手心里,握成拳头。
卢大勇粗重地喘气,双手十指不停地伸开、握拳、再伸开、再握拳:“还给我!”
吴青岚轻轻一笑:“这药只能暂时缓解你的痛苦,每次服用都会让你中毒更深。乐乐是谁?”
卢大勇没有多想,顺口答道:“一个贱人,胆敢嘲笑我被我杀了。”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什么,眼神中带着欣喜和癫狂,双眼红的仿佛要滴出血,让他看上去更加不像人,像是个嗜血弑杀的恶魔。
吴青岚摊开手心,将药丸向空中一抛,说:“还给你。”
卢大勇慌张地接住药丸,撩开面巾塞进嘴里,那药丸发仿佛有无限魔力,刚吃下去的卢大勇马上就平和下来,眼里的血丝迅速消退。卢大勇喘了几口气,问:“只要你能治好我,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吴青岚笑了笑:“那就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卢大勇摇头:“我也不知道。每次都是他们来找我,给我药。”
吴青岚:“下一次送药是什么时候?怎么给你?”
卢大勇:“到京城后,在月圆之夜去南城十里的土地庙,会有人把药给我。”
吴青岚轻轻点了点头,忽然伸手指着卢大勇身后叫了声:“梅姐!”
卢大勇心头一跳,转身回头。
吴青岚抬起左手一招“推窗望月”劈向卢大勇右肩,卢大勇听见身后有异动,立刻抽刀同时身体向左旋转试图借力卸力,但是他惊恐的发现身体忽然变得迟缓起来,他牺牲健康换来的内力正在迅速消失!
恰在此时,一道寒光悄无声息从吴青岚袖中飞出,仿佛早就算准了似的,卢大勇迟缓的右旋身刚好将他的咽喉送到刀刃前。
飞刀携寒光一闪而过,“剁”一声定在船板上。卢大勇的脖子崩出一道血线,鲜血从裂口处顺着脖子往下流。
卢大勇好像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举到眼前,看到的是满手血,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吴青岚,仿佛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
吴青岚歪着脑袋冲他一笑,走到他面前,轻轻一推,卢大勇向后一仰,翻过船舷,“扑通”一声闷响,坠落河心。她从袖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手指松开,药丸跌落水中,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
收回飞刀,一边用丝帕擦拭血迹,一边望着半浮半沉顺水而下的尸体,她冷冷地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替你办到。奈何桥上不妨慢点走,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画舫缓缓停靠在岸边,吴青岚脚步轻快地走上跳板,她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里面除了自己的衣服、梅姐给的诊金,还有女孩子们送的谢礼,从穿的到用的,都是她们亲手刺绣或者缝制的,代表了她们的感谢。
她站在岸上朝画舫挥手,邱泰站在船舷上喊:“到京城别忘了来找我们。”
吴青岚:“我会的。”
第二天天不亮,陆炳草草吃了早饭就带人出发,视察河堤、探望灾民、抽查粥棚质量,调阅惠民药局账册,马不停蹄奔波于各处灾区,浙江这边的灾情比地方上报的还严重,但是赈灾措施却比上报的还敷衍。
日落时分,陆炳一身风尘返回府衙,赶在落衙之前将杭州府相关人员召集起来。
房间太小站不下太多人,陆炳一边命人去请张启智和王俊胜两位大人,一边命人在院子里点上火把,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
松油的香味驱散了空气中的土腥气,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衬托得偌大的院子异常安静。
杭州府衙的人望着站在台阶上的陆炳,英俊却不苟言笑的脸、鲜红的飞鱼服、绛红色的大披风、腰间乌黑鲨鱼皮做鞘的绣春刀......熟悉的吏员们彼此交换着带有深意的眼神。
张启智坐在陆炳身后偏右的位置,他脸色不悦,觉得陆炳仗着自己是皇帝亲信搞这么大阵仗,是间接打了他这个户部主官的脸。
王俊胜带着人急匆匆赶来,见这架势后心中不断打鼓,在陆炳身后左侧的椅子里坐下。陆炳见人到齐了,笑着与两位长官见礼,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请出离京前特意向皇帝申请的驾帖。
张启智见到驾帖,立刻起身行礼,见驾帖如见皇帝本人。他心中不由得又开始腹诽,觉得陆炳这人心机太重,离京前请了驾帖居然不告诉他,有驾帖就相当于钦差,他这个主官还是趁早闭嘴的好,且冷眼旁观他如何行事。
王俊胜看着驾帖,心中越发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薛宗源此时不在府衙,他赶紧朝心腹打手势,让他去请薛大人。
陆炳当着众人的面将锦衣卫分作五组,指明他们分别负责监督五批赈灾银的使用,所有银两支取不论多少一律入账,日后要在他这里对账核销。
如此安排既是摆明了不满浙江官员对灾情的处理,也是表明他代表皇上亲自监督灾银使用的权威,谁要敢不配合就是违抗皇命,锦衣卫有权当场缉拿问询。
王俊胜急出一脑门子冷汗。陆炳一旦插手可不仅仅是监督十万两灾银这么简单,他一定能把顺藤摸瓜把以往的藏污纳垢一并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