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怒
核桃的表情太过夸张,吴青岚实在不能假装看不见,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哪句话说得不合适?”
核桃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然后在吴青岚温和的笑容里说:“小姐,您这次中的是什么毒?如果可以,核桃也想试试,让我也变得像您一样威风,姑爷在您面前都不自在了。”
吴青岚听后先是哭笑不得,但是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她刚才的表现不对。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她现在外表虽然是“吴青岚”但是骨子里却是“陈涛”,说话做事就带出了属于“陈涛”的风格,这个风格显然不应该出现在吴青岚身上,以至于脸大大咧咧的核桃都感觉到不一样了,心细如发的陆炳肯定也已察觉。
吴青岚心中懊恼,想了想,她让核桃坐下,问道:“我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一告诉我。”
核桃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少爷杀了两个人,好像是让你受伤的那伙人,然后他差点废掉陈河陈敏武功。”
吴青岚感到十分意外:“为什么要废掉他们的武功?”
三天前,陆炳救回陷入昏迷的吴青岚,又连夜进宫求皇上,最后带着御医和药材回来。
御医围着吴青岚施救,陆炳沉了脸焦急地等候,看见跪在院子里的陈河与陈敏不禁大怒。
他把妻子托付给这两人保护,结果他们不但任由吴青岚胡闹还在关键时刻被敌人用一张望捕获,像捉兔子一样轻松,导致吴青岚不得不独自面对左护法,命在旦夕。
他指着陈河陈敏,气的说不出话来,干脆命令草上飞废掉他们的武功,将人撵出去。
陈河、陈敏自幼在陆家长大,早将自己视为陆家一份子,他们是陆府侍卫,职责就是保护少夫人。如今少夫人生死难料,二人本就愧疚的无以复加,若是再被逐出府去,哪还有脸活着。
两人心如死灰,当场拔出绣春刀就要自刎谢罪,幸亏荣伯发现了,拼命将二人拦下。、
荣伯不敢让盛怒中的陆炳收回成命,便求管家去请陆松过来。
核桃不理解荣伯的举动,忍不住撅嘴。
其实荣伯也恨陈河陈敏玩忽职守。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此二人殉葬也就罢了,可万一小姐被太医救回来,他二人却已命丧黄泉,到时候让小姐以后如何面对陆炳,如何面对陆府其他人?
陆炳心疼小姐,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做出的决定难免不会在将来冷静下来时后悔,一念之差失去两个得力之人,到时候保不齐会埋怨小姐。
眼看着二管家跑去请陆松,荣伯才将撅嘴的核桃推回内院:“怎么还敢乱跑,小心惹怒少爷连你一块罚了。”
核桃一听见“少爷”两个字脸色一变,慌里慌张地往回跑,荣伯在背后不住摇头,想道陆炳的性格上的反差,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吴青岚的伤让一向以沉稳优雅著称的陆炳变成一个蛮不讲理的暴君,以往下人们做错事都是由管家负责教训,如今变成陆炳亲自下令,刑罚比以前重两倍不止。
烧开水不及时,耽误营救少夫人,打五十板子……
走路不小心撞了花盆,惊扰到少夫人,打二十板子……
陆府规矩,下人受罚时不许喊出声,于是就只听得见院子里噼噼啪啪打板子的声音和男女仆从闷在嗓子眼儿里的“呜呜”声。
崇国寺陆府的管家被下人们称为二管家,是老陆府管家的堂弟,当年跟随主家从安陆搬迁至京城,是陆松、陆炳都信得过的老家人。
二管家一路跑回定府街老陆府,嘭嘭嘭砸开门,一把推开门房,跑向内院。
陆松已经睡下了,听见下人禀告,披上衣服走出来。
“老爷,少夫人受重伤危在旦夕,少爷要把陈河陈敏废掉武功逐出府去。”
陆松听见吴青岚有生命危险,大吃一惊,当听说陆炳迁怒于陈河陈敏时,重重一跺脚:“糊涂!”急急忙忙穿上衣服随管家赶往崇国寺街。
他们赶到时三位太医商议着给出了治疗方案,说是有五成把握。五成已经比陆炳之前预期的好太多,他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能落回去一点,刚好陆松前来求情,陆炳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没有马上撵人,但是放下狠话——少夫人若是没事,他们二人每人领五十鞭子,罚俸一年,若是吴青岚救不过来再废掉武功撵出府去。
吴青岚听完核桃的汇报心中五味杂陈,患难见真情,陆炳虽然又霸道又阴险,但对吴青岚动了真情,明明是她自己任性中了圈套,他却要为此处置重要的家臣,不但是暴君还是个昏君。
吃过早饭,吴青岚在核桃的搀扶下走到花厅,吩咐核桃去传陈河与陈敏。
在她昏迷期间,最担心她的除了陆炳、吴鹏夫妻,就是陈河与陈敏。
吴府那边,陆炳昨晚已经派人前去报信,吴青岚今早又特意打发青果回吴府报平安,至于陈河与陈敏则需要她亲自安抚。
片刻后,核桃带着两个一瘸一拐的人走进来。
看见花厅里坐着的吴青岚,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陈河:“少夫人,属下该死,没有尽到保护职责让您受伤,求您责罚。只要不将我二人逐出府去,不管什么样的责罚我们都认罚。”
三十好几的汉子,说到后来眼眶发红,眼里的泪既是悔恨的泪也是庆幸的泪。不想让她看见,便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肯抬起。陈敏也跟着磕头不起。
他们担惊受怕三天,终于等到吴青岚醒转,不用再担心被陆炳撵出去。
“起来吧,少爷因为心疼我才迁怒于你们,希望你们能理解他,心中不要有怨恨。”
“属下不敢,我等保护不利让少夫人受伤,别说责罚就是要我们的命也是应该的。”
“少爷不会要你们的命,人在生气时说的话做不得数。他平时带你们如何相信你们心里也有杆秤,不需要我多说。找你们来,一是让你们安心,二是替少爷道个歉,三是希望你们能继续打探拜月教的行踪。”
陈河抬起头,犹豫了一下问:“少夫人,咱们还要继续么?”
吴青岚肯定地答道:“少爷和陈敏在去山东出差的路上被拜月教下毒,三天前的陷阱明显是计划好了等咱们往里钻,可见他们是处心积虑针对咱们。
“我用火铳伤了左护法的心脉,虽然没能要他的命但是至少也要养个一年半载,咱们与拜月教的仇说句‘不死不休’也不为过。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对方偏偏是用毒高手。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的处境太危险,必须要尽快扭转局势,争取掌握主动权才行。”
“属下明白。”
吴青岚又嘱托:“吸取之前的教训,只管追踪不要正面冲突。我建议你们从建昌候府入手,我觉得建昌候府与拜月教关系不简单。”
“属下遵命。”
陈河与陈敏离开后,核桃拿着帖子进来,问吴青岚:“小姐,明天是翰林院林光夫人的生辰,您现在身体受伤,是不是不去了?”
吴青岚想了想,道:“无妨,左右不过是去吃顿酒席,坐着不动就是了。”
晚上,吴青岚忍者肩上伤口的不适,端坐在堂屋里,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了四道凉菜,两道荤、两道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