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吴青岚决定与核桃分头打听消息,她去北镇抚司,核桃去陆宅。
她赶到北镇抚司时照例搬出陆炳的名头,谁知门口的锦衣校尉她提起陆炳,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问:“你是陆大人什么人?”
吴青岚赔笑道:“我是他家的亲戚。”
锦衣校尉讥讽道:“亲戚?陆大人怎么会有你这样寒酸的亲戚?赶紧滚。”
另一个锦衣校插嘴道:“说不定是他老婆家的。”
第一个锦衣校尉道:“若是他老婆家的更不能让进了。”
大门另一侧的锦衣校尉这几天没当值,闻言立刻跑过来,好奇地问:“哪个陆大人?是新晋的镇抚陆大人吗,他老婆怎么了?”
“你不知道?陆大人议亲的人家不是死就是病,好容易找了个命硬的孤女,谁知道新婚之夜与人私奔,咱们陆大人的飞鱼服颜色都变了。”
“变成什么了?”
“你说变成什么了?反正不是红色。”
几个人对视一眼,忽然一齐哈哈大笑。
吴青岚原本蜡黄的脸色红一阵黄一阵,心里着实恨极了他们在背后诋毁自己,正要出手教训教训这几个胡说八道的东西,谁知一扭头看见刚好罗永浩和陆松外出公干回来,吓得她赶紧低头,趁人不注意悄悄躲在石狮子后面。
锦衣校尉们也发现上官回来了,慌忙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
罗永浩一边跳下马一边用马鞭指着校尉们训斥,其中刚好有一个是他的心腹,知道他与陆松不对付,当下也不管陆松在一边就把刚才的事重复了一遍。
陆松气得额上青筋暴跳,如果眼神能杀人,他能在那校尉身上戳出一排洞,那锦衣校尉说着说着伸手指吴青岚,却发现人不见了。他怪叫一声:“不对呀,刚刚还在。”
陆松骂道:“放屁!我看你是存心和本官过不去!”说着抡起鞭子就要抽他。
罗永浩一把驾住陆松胳膊,故作语重心长地说:“息怒息怒,也不能怪他们口无遮拦,主要是你家新媳妇与人私奔这事全京城都传遍了......”
陆松满脸通红,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还请罗大人慎言,不过是小两口吵几句嘴而已,怎么就变成私奔了?”
罗永浩一脸不以为然:“你还想替她隐瞒,建昌侯府的人从浙江回来说你那个儿媳妇水性杨花,与男人在祠堂私会......”
陆松大怒:“哪个王八蛋造谣,让老子不看不揪出他舌头。”
罗永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媳妇品性不端非但不自省反而只想着堵住悠悠众口,咱们北镇抚司树大招风时时被御史盯着,你这么做岂不是正好给他们送把柄?”
陆松本不善言辞,被他明枪暗箭一通挤兑越发气得说不出话,他知道罗永浩此番作为是在故意败坏陆家名声,当下忍无可忍,“锵”一声拔出绣春刀。
罗永浩大惊:“你要干什么?”眼见陆松的刀对着他劈下来,吓得连忙往旁边跑,陆松提着刀在后面追。
两人的随从和站岗的锦衣校尉纷纷上前拦阻劝架,一时间北镇抚司大门口人仰马翻,乱糟糟堪比菜市场。
有闲人从附近路过停下来看热闹。几十年了从未见过锦衣卫长官当街拿刀互砍,顿时又好奇又兴奋,有好事者还躲在人群里高喊助威。
吴青岚藏身的石狮子附近很快站满了人,她趁乱混进人群,抓着机会往罗永浩脖颈中弹出一撮白色粉末。
罗永浩为了躲陆松,在人群里东跑西藏,很快出了一身汗,觉得脖子后面痒痒的,伸手挠了一把。
谁知越挠越痒、越痒越挠,而且痒的面积越来越大,缩手回来时赫然发现十根手指上血迹斑斑,他大惊失色,可是却架不住痛痒难耐,后来更是顾不上躲陆松,急吼吼地当街脱衣服让周围人帮他挠。
罗永浩的心腹和随从见状不对劲,连拖带拉把他送进北镇抚司。
陆松恨恨地收刀入鞘,一抬眼发现人群外围站着陆炳。
陆炳比周围百姓高出一个头,站在众人中如鹤立鸡群一般。这么出色的儿子怎么就摊上那么个不省心的媳妇!陆松一想到儿子的婚事就糟心。
陆松走到陆炳身边:“你听见了吗,都在谣传说吴青岚与人私奔。”
这时北镇抚司衙门忽然大门全开,里面跑出两队人,不分青红皂白抓看热闹的人,抓到了就地开始搜身,门口顿时一片哭爹喊娘。
陆炳敷衍地点头,鹰鹫似的锐利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索。
陆松见他心不在焉,重重一跺脚,干脆直接说道:“二郎,不能再这样下去,休妻再娶吧。”
陆炳闻言剑眉斜挑,扭头看着他,道:“父亲不要听信谣言,我心中有数。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家了,那些造谣的人早晚有机会收拾他们。”说完告别陆松,骑上马往家里赶去。
北镇抚司里面,吴青岚从后面打晕一个锦衣校尉,将他拖到角落藏起来,脱下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照着他的五官简单易容后拿着令牌往诏狱走去。
今日在衙门驻守的锦衣卫大部分都被罗永浩调出去抓门口闲人,吴青岚一路走来竟连一个怀疑她的人都没遇见,顺顺利利来到诏狱门口,亮出令牌,让狱卒带路,直接来到“山东反民”监牢门外。
吴青岚站在栏杆外面,望着里面东倒西歪的乡亲,鼻子一阵发酸,双手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监牢里面有小时候抱过她的阿婆,有为她一起爬树掏鸟窝的大丫,有即将成为新娘子的二丫,有给她做过马鞍的陈伯......如今他们被人从千里之外的家乡押解进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有几个乡亲被惊醒,他们不认识易容之后的吴青岚,见她穿着锦衣卫的衣服站在外面直愣愣地看他们,面露惊恐挤成一团。
吴青岚红着眼眶拿出随身携带的药放在监牢地上:“这瓶外敷,这瓶内服,放心,你们很快就能回家。”
大丫看着吴青岚,怯生生地问:“你是谁,为什么给我们药?”
吴青岚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脸,没有回答,倒退两步,猛地转身往外跑。
离开北镇抚司,吴青岚直奔崇国寺街陆宅,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没有后顾之忧地解救乡亲们只有找陆炳。
越接近陆宅越觉得不对劲,这里平时人来人往,怎么如今却空无一人?
前面路口左转进去就是陆宅,独占了一整条胡同。她在路口悄悄探出头去张望,往日大门紧闭的陆宅如今大门敞开,周围却连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来陆宅打听消息的核桃也不见人影,一股不祥的预感重重袭上心头。她望着空旷的胡同和四敞的大门,忽然想起她曾经在冬天的雪地里支起一个竹筐捉鸟。
如今陆宅就是那个竹筐,核桃很可能变成了玉米粒,而她就是陆炳要捉的那只鸟。
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她却不能不去,她一步一步走近陆宅,正要拾阶而上,忽然被人从后面抓住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