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吴青岚出门没见着杨锐，心中纳闷他去哪儿了，这种上门踢馆的事他不可能让她孤身一人前来，难道路上出事了？

她急忙顺原路往回找，半路上远远的看见了杨锐熟悉的身影，她正想拍马上前，忽然瞥见那花花绿绿的身影旁边还站着一个淡紫色的身影。

吴青岚心中一动，勒住马，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夜里，吴青岚等吴府众人都睡下后悄悄爬起来溜出府去，找到杨锐住的客栈。

杨少爷住的这家客栈分为普通客房和高级客房，高级客房是一个个独立的小院儿，居住的客人拥有极高的私密性。

杨锐的院中种着两棵果树，其中一颗结的果子已经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翠绿可爱，杨锐就在这颗果树下练剑，吴青岚坐在另一颗树上看他练剑，两条腿一前一后来回轻轻踢着。

杨锐身材魁梧，臂力惊人，依着吴青岚的意见他应该用刀或者枪，可是杨锐觉得刀煞气太重，不够潇洒，枪又太长，不够漂亮，只有剑最适合他。

剑是兵中君子，像他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人，只有剑才配得上他的风采。

吴青岚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没底，忍不住像老夫子似的点评：“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何曾见你如此上进过。杨老夫人若是看见此时的你做梦都要笑醒。只是你这剑法呀，花里胡哨的，平时吓唬吓唬地痞无赖也就罢了，如今要和来自大明各地的武学精英比试可就露怯了，尤其是来自边方的那些人，可都是刀口上舔血练出来的。到时候你能不能在人家手底下走过十招？”

杨锐一剑削下一颗果子，飞起一脚踢向她：“闭嘴。”

吴青岚伸手将果子捞在手中，顺势在衣襟上擦了擦，张嘴“喀嚓”一声咬掉半边，边吃边说：“你要是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

杨锐被她说的心中没底，闻言神色一动，停下，问道：“你怎么帮？”

吴青岚：“给你的对手下药怎么样？”

杨锐给她一个白眼，继续练习：“想要找死自己去，我可不奉陪。”

吴青岚两口把果子啃干净，将果核准确的扔进墙角篓子里，拍拍手道：“我处处为你着想，不领情就罢了还敢咒我，杨孔雀，你这是不是就叫见色忘友？”

杨锐脸一红，抖了个剑花刺向吴青岚，吴青岚大笑着跳下树跑了。

吴青岚虽然关心杨锐的武举考试但是除了下毒她也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连去考场助威都做不到。

考试地点设在京营教武场，考场四下均由锦衣卫戒严，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出入，就连靠近一点都会被反复盘问。于是她带着核桃、青果和吴府的丫鬟仆役动手收拾昌平的庄子。

她想尽快搬出吴府，省得她每次出门都要绞尽脑汁找借口，有时候还要像做贼一样晚上才能溜出去，对于自由惯了的吴青岚来说，简直就是坐牢。

她挑的一大一小两块地，小的那块旁边挨着前朝重犯臧贤的别院。臧贤是武宗皇帝的伶人，庄子也是武宗赏赐。里外三进的大院子，前有庭院后有花园，白墙灰瓦的院落风格让吴青岚想起秀水吴家，想起她的父母。

武宗驾崩后臧贤被人告发参与宁王谋反，当今圣上下令将其处死，据说当时他一家三十二口都在庄子里，内官带着锦衣卫破门而入，一个不留，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

十二年过去了，还经常有人说夜里路过附近时能听见庄子里面有哭声。附近农户哪怕是在白天也不愿意靠近，说是晦气。当初给吴青岚介绍情况的农妇说就在半年前她曾经亲耳听见过鬼哭。

吴青岚和杨锐都是不信邪的，亲自进去查看过。荒废十二年，院子里长满荒草和藤蔓，屋子里多了一窝黄鼠狼，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房屋主体结构很结实，关键地方用的都是花岗岩、黄花梨一类的好料，收拾收拾再添置些家具就能住人，吴青岚前前后后转了一圈，非常喜欢庄子的布局和设计风格。

可惜，不管多喜欢这庄子她都没资格买，因为它作为罪犯财产被收归内府了，前几年内府资用紧张时也曾想过出售，只是地处偏远还不吉利，有资格买的人瞧不上，普通百姓想买却是没资格。

没想到她与陆炳换地契时，陆炳主动说起此事。有了之前的交谈，吴青岚也懒得问他是怎么知道她想买庄子的，既然陆炳愿意帮忙，她何乐而不为呢。

陆炳当天就出面与内府打招呼。朝中有人好办事，下午吴青岚就用一千两银子把庄子买了下来。

武举考试第一天，阳光正好，杨锐红着眼睛、打着哈欠下马，远远望着大门上的四个字——武举征才。

这是他第一次来京营教武场，男人没有不对兵营感兴趣的。一队顶盔贯甲的士兵刚好从身旁经过，顿时让他刚打出一半的哈欠憋了回去，眼泪汪汪地精神起来。

教武场大门两侧除了站着士兵还分别站着五名锦衣卫，俱是身穿深蓝色贴里、腰悬绣春刀，十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门前诸位考生，让人不敢直视。

杨锐看见锦衣卫就想起陆炳，忍不住暗暗撇了撇嘴。在指定位置摊开双臂接受检查，然后迈步走进大门。

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好几声“陆大人”，他耳朵动了动，忍不住回头望去，竟意外地看见了陆炳。

不会吧，刚刚还在腹诽他，如今人就站在身后，这人还真不经念叨。杨锐腹诽着，陆炳一边与众锦衣卫点头示意，一边伸开双臂接受检查。

这回杨锐更加意外了。陆炳不是锦衣卫吗，为什么也要被搜身，难道他是来靠武举的？

不可能，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皇帝乳兄弟和伴读，更是世袭锦衣卫，他想当官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用得着参加武举考试？再说武状元封的官职估计还不如他的锦衣卫好呢。

意外之事接二连三。陆炳看见杨锐竟然主动走了过来，这让杨锐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陆炳对杨锐一抱拳：“杨兄今天精神不错，”他的视线往下移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这荷包也精致得很，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杨锐将荷包捧在手心里，异常珍惜地抚摸两下才放下，乐滋滋地道：“也没什么，就是个普通荷包罢了。”

这荷包昨天才送到他手里，说是祝他金榜高中。他拿着翻来覆去的看，美得几乎一夜未睡，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与他分享快乐的会是他最看不顺眼的陆炳。

陆炳看着杨锐抚摸荷包的样子，瞳孔微微缩了缩，轻轻点了点头。

时辰到，所有考生都去教场集合，抽签决定考试分组。

嘉靖九年，乡试合格者约两千人，其中“腹里”共有九百零七人参加会试，“边方”有六百五十三人参加会试，最后将在一千五百六十人中取成绩最好的前一百名作为武进士。

考试共分为三天，两天武考，一天文考。

第一天考射箭。射箭又分为马射和步射，马射距离靶子三十五步，考生要做到同时控制马匹和开弓射箭。一共射九箭，中三箭以上为合格。步射距离靶子八十步，同样是射九箭，中一箭以上为合格。

第二天考武艺，枪、刀、剑、戟、拳搏和击刺六种自由选择，两两一组，一炷香的时间内胜出者为合格。

第三天是文考，题目在《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中选取，其中策两道、论一道。

文考能做到洞识韬略、精通义理，同时武考合格者才算是考中，武考和文考有一科不合格都算落榜。

对于此次上京参加武举考试的一千五百六十人来说，武考容易，文考才是让他们畏惧之事，这也是为何有将近四百人自动放弃参加会试的原因。

考试时腹里与腹里比，边方与边方比，陆炳自京师参加乡试，杨锐在山东参加乡试，两人都属于“腹里”。

他们抽签时没有抽到同一组，但是考场却相邻。与两人同组的其他考生实力明显比他们弱一大截，因此他们两人只把彼此作为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