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秋月家大门紧闭,陆炳做了个手势,李振川试着轻轻一推,“吱......呀”,大门扭扭捏捏地自己开了。
陆炳脸色一沉,率先走进大门,众缇骑尾随在他身后鱼贯而入,陆炳站在院子中间,大手一挥,众缇骑训练有素地展开搜索。
不到片刻,众缇骑纷纷回复没有搜到人,也没有发现可疑现象。
陆炳走进厨房,端起灶台上留下的饭菜闻了闻,没有馊,秋月姐弟离开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秋月死亡时间距现在不过一天一夜,弟弟妹妹也在同一时间消失,是巧合还是有人赶在他们前面将人带走?
陆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命令道:“留两人在此蹲守,天亮后向附近邻居打听线索。”
让众缇骑就地解散后,陆炳独自骑马往家里走,剑眉紧皱,一路琢磨案子,不知不觉走到富安坊附近,突然从胡同里窜出来一个黑影。
陆炳神色不变,腰畔绣春刀“锵”一声出鞘。谁知那黑影中途忽然矮了半截,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黑衣男子倒在地上。
黑衣男子趴在地上,右手伸向陆炳,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抓着空气,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陆炳心中一动,跳下马,慢慢走近,只见黑衣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努力抬起上身,嘴巴一张一合,暗黑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陆炳正待发问却见那黑衣男子脑袋“砰”一声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死了?
陆炳瞳孔遽缩,伸手探向男子颈侧脉搏,毫无起伏,确实死了。月光下男子面色安详,丝毫不见死前挣扎的痛苦。
他用刀尖沾了一点男子嘴边的鲜血,凑近一闻,立刻闻到一股腥臭气。
毒杀!
陆炳当即当机立断将尸体带回北镇抚司,经过比较,杀死黑衣男子的毒与杀死秋月的毒不是同一种,得知结果的那一刻,陆炳长吁一口气。
不过,紫禁城内、天子脚下,不到二十四个时辰内连续两起毒杀,会不会太巧了?
天边刚刚露出一抹白,陆炳便顶着一脸倦色进宫禀报,没有隐瞒黑衣男子的事。
皇帝听后将手重重地按在陆炳肩上:“二郎,不管是不是有关联,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朕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说完,嘉靖忽然话题一转:“鲁端王最近有些不妥,朕不放心别人,还是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路上注意行藏,不要轻易露了痕迹,以免落人口实,让人以为朕容不下这个兄弟。”
“微臣遵旨。”
陆炳躬身领命,起身时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皇帝。皇帝虽然待他甚厚,但也不是婆妈到连路上小心都要嘱咐的人,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嘉靖脸上看不出异样,陆炳悄悄收回视线,躬身退出皇极殿,找小内侍要了盆清水囫囵洗了把脸,等会儿还要伴驾上朝。片刻后,黄锦急匆匆出来,见到陆炳只来得及点点头就走了。
早朝时,陆炳精神抖擞地站在御陛左侧,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按在绣春刀柄上,完全看不出整夜奔波的疲劳,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清冷冷地注视着阶下的文武百官,听他们商议江南洪灾之事。
发生洪灾却不提赈灾举措,说来说去都集中在赈灾银上。
同一时间,黄锦顶着张皇后的怒气从永和宫带走了二十多个人,其中有六名大宫女还是从张家陪嫁进宫的。
黄锦扬言若有人能告发谁与秋月私下勾连夹带就可以免于杖责,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只是一个劲说自己冤枉,却无人站出来指证。
他做了个手势,等在一边的内侍举起刑杖,噼噼啪啪之声与哀嚎痛哭之声此起彼伏。
短短一个上午,内廷悄无声息地死了十二个人,侥幸没死的也成残废之身,剩下的日子不过是等死罢了。
午后,陆炳走出御书房时,发现两侧伺候的内侍、宫女全换成了没见过的新面孔,心中不由得对黄锦有了新的判断。
以往只看见他敦厚温和的一面,如今才知道他手段了得,抓住机会完成了自皇帝登基以来最大规模的后宫清理,相信目前这批人心里眼里除了皇帝只有黄锦。
陆炳暗自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与黄锦相处要注意拿捏好分寸,该说的不该说的要多留个心眼。
山东,衮州府,官道。
淅淅沥沥的雨刚停,路面积了薄薄的一层雨水,两匹健壮的黄鬃马由远处疾驰而来,马蹄所到之处泥水四溅。
深牵牛紫直裰下袍和黑色小牛皮靴面早已斑斑点点全是泥,马背上的陆炳双目平视前方,不断策动马儿。
为了赶时间他们没有在上一处驿站歇脚,如今必须要赶在入夜前到达下一处驿站,否则就要露宿荒郊。
前方路上有个骑毛驴赶路的女子。听见马蹄响,女子回头张望,陆炳也顺势瞟了一眼,一见之下立刻移开视线。
原因无他,太丑而已。
皮肤蜡黄仿佛病入膏肓的痨病鬼,一双眉毛又粗又黑像两条毛毛虫,长得这么丑,若想嫁出去怕是只能靠嫁妆了,陆炳无聊地想。
毛驴侧前方刚好是一片低洼地势,陆炳和陈敏先后经过,两匹马八只蹄顿时将黄糊糊的泥水甩得女子满身满脸。
“喂!太缺德了!”女子气得大叫。
黄鬃马毫不减速,陆炳主仆二人在骂声中越跑越远。
吴青岚擦着脸上的泥,指着远去的背影:“别让我再看见你!”
马背上的陆炳听见后抿了抿薄唇,小小的恶作剧让他阴郁的心情好了些。
注定难以如意的亲事让他近日心情压抑,雨天和泥泞更让他浑身难受,此时的陆炳只想快点赶到衮州府找个客栈住下来,洗个热水澡再换一身干净衣服,最好是再烫一壶花雕来四样小菜。
至于后面女子的遭遇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别说是溅了几颗泥点,就算是把她赶下官道去给自己让路也没人敢说什么。
陆炳和陈敏又策马奔驰了一盏茶的功夫,遇到岔路口,刚好附近有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夫,陈敏上前问路,农夫扭头看了一眼陆炳,指着西边的路说:“沿着这条山路再走差不多半个时辰能见到官道。”
陈敏又问:“前面有打尖歇脚的地方吗?”
农夫道:“有一个茶棚,可以歇脚吃饭。”
陆炳和陈敏沿着又湿又滑的山道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眼见日头逐渐偏西,才远远看见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