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命
好命
妖魔向来是爱蛊惑人的。
天道说这句话时,只看了那妖魔一眼,便转头看向了顾九思,教人有些分不清他究竟在说谁。
顾九思并没有理会他,蛊惑是妖魔的天性。
他不会去跟天道探讨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他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沈星河一个。
天道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倒也不再自讨没趣,很快将话题拉了回来,“也总有人不受蛊惑,不是吗?”
幻境中的沈星河怔在原地,低垂下头,面目隐没在阴影之下,教人看不清表情。像是他也被那妖魔说服,陷入自责与愧疚之中。
宫殿在寂静的黑暗里又一次变得沉寂,妖魔露出了嘲讽的笑意。一切都仿佛尘埃落定,驻足观看的严方见这场闹剧将要落幕后便要离去,那妖魔也兴致勃勃地准备享用他今日最好的早点。
一个没沾染过半分情欲,因他陷入绝望,被愧疚缠身的,美艳至极的少年。
至于那床上多不多一具尸体,妖魔占据的这具身体跟少年有什么关系,谁会在意呢?
倒不如说,这样反倒更好了。
少年绝望又凄厉的惨叫声一定比之前所有人更甚,他的眼睛会看向哪里呢?会看向他父亲的这张脸吗?还是会拼死挣扎竭力避开呢?
妖魔浑身都兴奋的发抖。
多么美艳的一张脸啊,这样的脸因绝望,因痛楚,因背德而扭曲的时候,该是何等美景。
啊,他会不会哭呢?
就在妖魔伸出手准备将少年拉到床上去时,少年擡起了头。
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泪水,没有自责,没有愧疚,没有任何妖魔想要看到的东西。
妖魔因这眼睛停住了动作。
有点奇怪啊,妖魔想,这反应有些不对劲呢。可妖魔也仅仅是疑惑了一瞬,谁会在意自己吃的东西在想什么呢?
更何况,他很快就会哭的。他会跟那几具尸体一样凄惨的死去,赤身裸//体躺在床上,遍布青紫的痕迹,浑身满是血迹与脏污。
唯一不同的是,他临死时不知会喊谁的名字。
喊他父亲吗?他父亲在他身上。
喊他娘亲吗?喊过来教他娘亲看见这一幕吗?
哇哦,这下妖魔都觉得少年愈发可怜了。
妖魔甚至都觉得,严方这是故意的了。故意让他占据这具身体,故意让他吃掉那几个人,故意将少年带来这里。
可事实也确实该如严方所说,他看中的不是少年,因为他看中的赌注现在正被他这妖魔占了身体。旧的赌局宣告失败,严方换了新的赌注,如今正决定重新开盘。
妖魔知道,严方没有说谎。毕竟他这个妖魔,就是过去某一个旧赌局遗留下来的赌注。他原本该在新赌局开盘时终结,被新的赌注替代,可谁让那新的赌注不是严方自己选的呢?
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计划之外的赌注啊,向来操控一切的严方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
也正因如此,他这妖魔才有了茍活的机会。
同样身为赌注,被他占据身体的这位,可就没有他这般好的运气了。
可这样一来,严方的态度真奇怪啊。为了赌注之外的东西费心,简直就像是单纯地泄愤。
妖魔不得不又一次觉得奇怪了,严方竟然会泄愤,对这样一个凡人?
无论怎么看,这也只是一个能用来当食物的东西。若脱离食物去看他,他还能有什么价值呢?
疑心重的妖魔再一次停下手,打量眼前这个少年,越看越觉得,果真毫无价值。也是,一个低贱的凡人,除了生的美艳,在床上尝起来可口一点,能有什么价值呢?
甚至可口这点价值也得归功于他这妖魔现在需要的是采补,不然这种雏能满足的也只是施虐的欲望。
他还能指望木讷无趣又生硬的他们,在床上会给他什么美妙的体验吗?
分明怎么看,都是不如倡伎的东西。
归根究底,还是该怪到严方头上,妖魔在心中这般想。毕竟严方实在太古怪了,看不上眼前这个凡人,却又特地把他带过来泄愤。
真是让人好奇。
可这好奇也该到此为止了,他留下了充足的时间试探,严方从始至终都未曾出过手,甚至眼下已经离去。
妖魔不得不承认,他死里逃生一回,的确变得太过多疑。可多疑显然没什么不好,他曾经太过自信,于是落得个四处逃窜的下场。
也因这多疑,至今还活在这世上。
至于他失去的那一切,被抢夺的那一切,早晚会被他全部抢回来。眼下,就是一切的开始。
妖魔兴奋起来,拽着少年的胳膊,似是打算将他拖到床上。就在他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听到少年平静的声音。
“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做什么?”妖魔露出一抹微笑,像是觉得自己听到的话有趣,故作惊讶道,“小太子,你觉得我打算做什么呢?又能在床上做什么呢?”
他是真觉得这问题可笑,但是少年并不理会他的问话,而是继续问道,“之后呢?我死了之后呢?”
少年的反应确实有些出人意料呢,妖魔看着那张显得太过平静的面容,心想确实有些不同。
他好像只在最开始见过这少年做出他意料之中的反应,那种惊惶惊惧与不可置信,那刚见到时跌跪在地的动作和被蛊惑时低垂的头颅。
除了这些,真的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