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一盘以太棋（4）
是啊，怎么可能？到了眼下的局势，还有胜利的希望？
若是以一场战斗作类比，莱昂的阵线已经支离破碎，被伊芙琳的军队分割成了好几部分，一支落单的部队正承受着猛烈的攻击，其余的部分缺乏支援的力量，又不能坐视不管，局势因此不断恶化。
幸好棋子没有感情，他庆幸地想，若是当真上了战场，到了这个份上，骑士和士兵早就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了。
“这，”他放下棋子，端起酒杯，“这不可能啊。”
“啊，”女巫叫唤了声，叹了口气，“你想不出来很正常。因为从来没人教过你，也从来没有类似的经历。其实莱昂的人生，虽然有过坎坷和动荡，但还真是令人羡慕呢。”
莱昂沉吟了好一会：“我想也是。能被塞勒斯公爵收留、和亚伦成为朋友就已经足够绝大多数人眼红了，而且现在还遇到了你。应该说，我现在相信轮回转世这档子事了，我一定是曾经拯救过世界，不然就是什么预言中的王子，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遇到我吗？”女巫笑得很浅，但很满足，“遇到我可不是什么运气啊。怎么样，想出招数了没有？”
“这……有没有提示？”
“嗯，本来是没有的，不过莱昂既然这样问了……好吧，我来讲个小故事好了。假如，你听好了，是假如，你从寂静港坐船到落锤港去，同行的还有两匹马。其中一匹呢，是你喜爱的战马，你和它一同赢得过很多场战斗，互相拯救过彼此的生命，关系堪称是最好的战友；而另外一匹呢，年龄小，个子矮，没有前一匹那样强壮迅捷，所以上不了战场，但却一直勤勤恳恳为你服务，无论是载着你赶路还是替你担负行礼都任劳任怨。这两匹马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莱昂回答的同时有些诧异，女巫的神情好像没有变化，可身边的空气却凝重了起来。
“非常好。在海上航行了一段时日之后，有一天，你搭乘的船只不幸撞上了礁石，海水疯狂地涌进船舱，用不了多久，船就会沉没。船长下令弃船，而你分得了一艘逃生用的小艇。然而很不幸的是，小艇很小，至多只能容纳你一个人，再加一匹马。这种情况下，你该怎么办呢？”
她的意思很清楚，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舍弃一匹马。舍弃？这种程度的提示对他而言已经足够，莱昂明白该如何去攥住“胜利的希望”了。他观察了棋盘上的形势片刻，拿起棋子，充满自信地放了下去。
他放弃了那些被围攻的棋子，转为冲击伊芙琳阵线最薄弱的地方。
“非常棒，”伊芙琳赞叹连连，“真的很了不起，这么快就明白过来。既然去拯救也于事无补，那还不如直接放弃，反而会赢来生机，还有胜利的可能。”
一下子反败为胜，再没有苦苦支撑的感觉压在心头，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向后仰倒在椅背上，脑中回想着整盘棋局。“是女巫大人指导有方。”
“你恭维得太虚伪啦，”伊芙琳突然话锋一转，“但你还没回答问题。”
“问题？”他又坐了起来。
“是啊。心爱的战马和任劳任怨的小马，你选择带上哪一匹？或者不如说，你选择放弃哪一匹？”
该放弃哪一匹？莱昂为难地搔了搔头：“可以不选吗？反正棋我都赢下来了。”
“棋归棋，故事归故事，”女巫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不可以。”
“这……”这就为难了。抛弃同伴这种事，在他看来根本不可想象。“让两匹马上去，我留在大船上，这样可以吗？”
“没有人在，两匹马怎么会老老实实上小艇呢？就算上了，又由谁来划桨呢？这样做的结果是一个都活不下去，所以，不可以！你必须选一匹。这只是个故事而已，又不是现实，即便如此也选不出来吗？优秀的男人应该果断。”
今天的伊芙琳格外固执，固执得不可理喻，莱昂抓耳挠腮。我既不优秀，而且严格来说还是男孩，不是男人啊。憋得满脸通红，他终于给出了个不成答案的答案：“我，我想，我会抛个铜板来决定。”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幸好这只是个故事。否则我就算抛了铜板，肯定也不忍心丢下任何一匹的。怎、怎么样？这个答案能行吗？”
“马马虎虎吧，”女巫不置可否，“你虽然没有骑士的头衔，但骨子里相信的完全是骑士那一套死脑筋的东西。故事不是现实，但在现实中，有时为了更重要的目标，总有不得不放弃点什么的时候——”语声戛然而止，她像是还有很多话要说，却非常突兀地中断了。
莱昂拿起酒杯轻啜一口，品味着伊芙琳的话。“希望别有那样一天，我是个吝啬鬼，东西只要抓在手里就不想丢掉。更何况故事里的是战马，对我来说，就好像同伴一样，丢下同伴这种事我实在做不来。不管怎样，”他举杯道，“再次感谢女巫大人的教导。”
女巫与他碰杯。“不，”她说，“其实是你教了我才对。”
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伊芙琳信守了开局前的承诺，棋局一结束就回房间睡觉。另外一边，薇妮也没有如女巫所说那样自个找地方玩耍，她已经把热水和替换的睡衣准备妥当，在浴室里等候莱昂的到来。
幸好浴室没有延续精灵通透的建筑风格，莱昂一边脱下上衣一边想，顺带抚弄了下薇妮的短发以示鼓励。他突发奇想，刚才的问题，不知她会如何回答？“对了，薇妮，”他按住她一边肩膀，“你现在有时间吗？”
小女孩有些微的诧异，她的瞪大眼睛，嘴唇也张开了。“有的，莱昂大人，”开口时，她的声音在发颤，“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他说，“只是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想法。”
那一瞬间，薇妮的脸奇怪地红了起来，以至于莱昂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到了什么。她低下头去：“好的。您，您请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