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私房菜29

如果不是仔细观察,且来人一直对着她笑，苏曼曼绝对不会把眼前女人和昨天在店里躲雨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昨天的女人,穿一件皱巴巴绵绸花布连衣裙,脚上一双方口布鞋，乌黑头发盘在脑后，就是一副中年家庭妇女的模样。也是最常见妈妈的模样。

苏曼曼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想起以前同班同学的母亲。

那时候学校开家长会,参加家长会的绝大多数都是妈妈。

苏曼曼坐在车里等许月，见一个个家长走进校园。这些妈妈们,大多都不施粉黛,衣着朴素,偶尔有一两个稍加打扮的,会十分显眼。

昨天来躲雨的女人就是其中那些妈妈的模样。

她眼角皱纹很深,一笑更多,可看着的人只会感觉亲切，因为眼角里写满了付出与疼爱，拥抱与坚韧。每一条皱纹都是岁月的磨砺,每一段都刻着只属于她的故事。

尤其是和女儿视频结束后,她眼角长久散不去的笑意,带着幸福和期待。

“是你？”苏曼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女人穿着虽然不是什么大品牌连衣裙,但十分合体,穿在她身上,一股优雅成熟的味道迸发。苏曼曼忍不住多看女人两眼,赞叹说：“阿姨，你这件裙子很好看，很适合你。”

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妆面干净,微笑对苏曼曼讲：“谢谢你。”

然后她问苏曼曼，“还没打烊吧。”

“没有没有。”苏曼曼忙说。

“那我想吃碗面。”女人道。

“好。”

苏曼曼请女人进去，然后拿起围裙重新穿上。

“阿姨，还是只有清汤面，可以吗？”

“嗯，可以。”女人双手捋着裙子，小心翼翼坐下，生怕压着裙子起了褶一般。

坐下后，她又忍不住扫过自己刚刚买的新皮鞋。

皮鞋是米白色的，小低跟，她好久不穿这种鞋子了，一点点后跟，都让她觉得局促不安，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平地摔一跤。

“阿姨，今天去逛街了？”苏曼曼随口问。

“啊？”女人明显愣一下，心事被人撞破一般，立刻说：“是，出去转了转。”

苏曼曼已经走到厨房，站在料理台面前冲她微笑。

女人见店里只有她和苏曼曼两人，且这个小姑娘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小，这一会儿心情很好，便想多聊几句。

“逛了一整天，买了件裙子和皮鞋。”女人笑着把头发往耳后挽了一下。

“嗯。”苏曼曼开始和面，随口应一声。

女人逛街是最寻常不过的，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逛街，不愿意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对苏曼曼来说，就像一日三餐一般平常。

可女人明显很激动，有着说不完的话，和强烈的倾诉欲望。

“这件裙子我说不买的，原本就是去买双鞋子，可到了之后，就看中这件裙子。店员也一直撺掇着我试试，我一试吧，就不舍得脱了。”女人说着又话锋一转，“其实不该买的。”

苏曼曼抬起眼来，认真对女人说：“阿姨，这裙子很适合你，真的，就是你的衣服。阿姨，我觉得吧，虽然我们是去逛街，是去买衣服，其实是衣服在挑我们。很多衣服不合适的话，任凭对方说的天花乱坠，买回家后也是压箱底了。只有真正适合自己的那件，才会一穿再穿。”

“嗯，是这个理。”

苏曼曼说话间已经把面和好，肯定到：“所以阿姨，这裙子应该买。”

“是吗。”女人声音里带着温柔和愉悦。

女人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一举起来，她就看见映在手机屏幕里自己的脸。

那张脸带着淡妆，又精神又好看，眉毛修的恰到好处，口红颜色也是她最喜欢的。就这么举着手机看，女人一时之间竟看的滞住了。

她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自己，这样的眉眼了。

可究竟有多少年了。

女人自己也不清楚。

就这么拿着手机，女人的眼睛开始湿润。

在她眼里，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已经衰老，完全没有年轻时的模样，只能隐约可以看见一些些轮廓，可最后在光影里逐渐模糊，直至再也找寻不见。

她拿着手机呆坐着，慢慢失了神。

“阿姨。”苏曼曼把面条端上来，女人依然举着手机。

她的眼睛已经失去焦点，呆滞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苏曼曼只能再叫她：“阿姨，你的面好了。”

“啊？”女人回过神，还没说话，先堆起笑容，“好，谢谢。”

“筷子和勺子给你放这里。你尝尝味道，欢迎多提建议。”苏曼曼再次提醒。

“好。”

女人拿起筷子，低头看一眼清汤面。

对她来说，味道什么的都无所谓。

她只想吃一顿，她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或者说自己从来都不舍得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