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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撕开陈旧的伤疤

第12章撕开陈旧的伤疤

“不办手续?”廖千渝站在徐昭林对面,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吞云吐雾,警服衬衫最上面几颗扣子敞着,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弹掉烟灰,粉状的烟灰带着星星点点的火苗被一阵风吹散,他心不在焉地擡头望一眼晴朗的天空,

今天风挺大,万里无云,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想睡觉,可站在他对面的徐昭林却心事重重,

“还没,没来及办。”徐昭林右手夹着烟,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低着头望着地上的影子发呆,

“没来及办还是不想办?”廖千渝撩起嘴唇戏谑地笑一下,“有时间跟我挤两个礼拜宿舍,没时间回家办个离婚证?”

徐昭林擡起头眯着眼睛看太阳,自嘲地笑了笑,

“她伤口感染发烧在家躺了两个礼拜,醒来看到我就指着鼻子骂,我想也别在家待着惹她不开心,等她伤好再说,结果人家伤好了就走了。”

“哦……”廖千渝了然地点点头,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那这次她回来可以办了,时间多得是。”

“嗯。”徐昭林又垂下头看着地面,点点头。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沉默着相对而立,各想各的心事,警局里的人从他俩身边经过都得绕着走,一个北方人一个南方人,还都是一点就炸的暴脾气,像两只来自不同领地且领地意识极强的藏獒趴在一块儿晒太阳,就很诡异。

不过这诡异又和谐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两人身后的行政大楼里走出个男人,

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姿笔挺,鹤发童颜,盈盈秋水般的细长柳叶眼,连眼尾的皱纹都像是为了让眼型更纤长上翘而做的点缀,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和同样苍白的头发上像是镀了层金,一袭藏青色警服熨帖板正得像穿在橱窗里的模特身上,

要是这会儿有个姑娘在,估计空气里都得荡漾着荷尔蒙的味道,只可惜最先看到他的是两个钢铁直男,

“呦,东厂督公来了。”廖千渝看那人朝他们的方向来了,蔑笑着啐一句,毫不客气地别过脸去,长腿一伸,踱到一边抽烟去了。

徐昭林把还没抽几口的烟扔在地上踩灭,擡头笑着跟来人打个招呼,“金队来了?”

“嗯,”金晟歪着脑袋颇为慈祥地打量一下后辈,和煦地笑着点点头,“小徐今天精神不错,和上次比状态好多了。”

悠哉悠哉,像是全然忘记了审讯室里还有人在等他。

“金队,”徐昭林客气地笑着,漆黑的眼睛隐了锋芒,“白雪早上就到了。”

“我知道,”金晟笑得更开怀了,了然地点点头,“我的意思是先让她熟悉一下环境,突然开始我也怕吓到她,毕竟……弟妹精神状态不太好嘛。”

站在一边的廖千渝叼着烟从鼻子里哼一声,金晟置若罔闻,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徐昭林,“不过这段时间你在弟妹身边,弟妹应该缓和了不少吧?毕竟是最亲近的人嘛。”

“让金队失望了,”徐昭林苦笑一下,“她说她不想看见我,这不,把我赶到外面来抽烟来了。”

飞机昨晚八点半就到了,白雪在警局安排的招待所里住了一晚上,吃过早饭徐昭林就把她接过来了,可人到齐了金晟却说要出现场,出完现场又说要汇报工作,这一磨蹭就磨蹭到现在,徐昭林没办法,又带白雪在警局吃了顿午饭,

“我吃不下。”

白雪和徐昭林在嘈杂的警局食堂里面对面坐着,铁餐盘里丰盛的三菜一汤动都没动过,她应该是一晚上没睡好,黑眼圈又冒出来了,眼下的斑点肉眼可见地变深,脸灰扑扑的,及腰长发用透明鲨鱼夹随意绾起,有好几绺没扎好,垂下来披在肩上,右手伸进黑色运动裤口袋里摩挲,徐昭林知道那是烟盒,

”多少吃一点,”他夹一筷子肉放在她米饭上,

“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白雪靠在蓝色的塑料椅背上,灰色长袖t恤的领口敞着,露出纤细的锁骨和大片裸露的肌肤,她懒得管,像没听到他说话,

徐昭林见状也只好放弃,放下筷子,她不吃他也不吃,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着,心不在焉地盯着白色餐桌上各自的餐盘,盯了不知道多久,还是徐昭林先开口:

“今天过去就好了。”

白雪好一会儿才有反应,还是盯着餐盘,嘴角却缓缓上扬,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是吗?”

“知道吗昭林?”她掀起眼眸,望向徐昭林身后,这会儿用餐高峰已经过去了,食堂师傅们叉着腰聊天说笑,洪亮的笑声在空荡荡的食堂回荡,她小得像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徐昭林也听得清清楚楚

“上海其实是有味道的,以前待得时间长了就闻不到了,但昨天一下飞机我就闻到了,咸咸的海的味道,很潮湿,很冷,那一会儿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徐昭林看着面前女人神经质的笑容,觉得无力,无力阻止她说下去,也无力再说悔恨,

“那天晚上真冷啊,你说今年上海怎么冷得这么早?才几月份啊,冻得我连钥匙都拿不住,我想开门,可手指就是不听使唤,那钥匙又冰又滑,掉在地上好几次……”

白雪说着把脸往徐昭林的方向转过来,可眼睛还是看着他身后的几个食堂师傅,他们张着嘴大笑不止,笑声尖锐刺耳,大张的嘴像扭曲的黑洞,疯狂地嘲笑着她这个“被丈夫厌弃的黄脸婆”,

“昭林你说,那会儿是不是老天爷不让我开门啊?我后来想想应该是的,他让我快点走,别回头。”

白雪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手,原来戴婚戒的地方现在只剩一圈白色,

“可我想听清楚那声音,”白雪把右手擡起来举在空中,五指分开又并拢,像在欣赏根本不存在的婚戒,

“还好我到的及时,你们还在做,那种感觉好奇妙啊,就像后来我踩在瓷片上,又痛又爽,”

白雪说着邪笑一下,凑得离徐昭林更近一些,

“那小姑娘叫得挺骚,我站在客厅都知道她在床上有多快乐,你喜欢的,我知道,可我不行……我叫不出那么动听的声音,在床上也木讷,没意思,对吧?”

她放下手,收敛笑容,直勾勾盯着徐昭林的脸,

“昭林,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想通,今天你能回答我吗?你当初干嘛跟我在一块儿啊?我不漂亮,性子也木讷,没啥本事,家境又不好,你图啥呢?”

白雪支着脑袋看他,看他干裂的嘴唇撕开,像撕开陈旧的伤疤,撕得鲜血淋漓,露出一个悲凉而宠溺的笑,声音粗哑得犹如荒山上的砂石被西北风裹挟着在地上摩擦,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现在呢?”白雪凑得更近一点,眼里闪着神经质的兴奋,

徐昭林低头看着她的肚子,“现在也一样。”

……

“哈哈哈哈!”白雪突然张着嘴大笑,笑声大得整个食堂的人都看过来,那几个师傅也停止说笑,投来惊异的目光。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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