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 锦绣 - 采诗燚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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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蝶闻言,眸光微颤,深吸一口气,擡起头来,目光清澈而坚定,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婉而笃定:“阿灿,你无需挂怀。我虽是个女子,却也有自己的骨气。这些年的风霜雪雨,我都咬牙挺过来了。再说,我既已选择这条路,就不能半途而废。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撑起一片天地。往后的路,我也会继续走下去。”

陈灿耀怔怔地望着她,只觉得她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折的韧性。是啊,眼前这个女子,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娇弱柔美的大家闺秀。时过境迁,她已经成长为一个风华绝代的奇女子。

茶府中一片寂静,只闻茶炉上水声潺潺。陈离柔在一旁听了许久,早已心潮起伏,泪如泉涌。从前她只道姐姐命途多舛,可如今听来,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硬是在逆境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这份毅力和勇气,简直令人敬佩得五体投地。

半晌,陈离柔才红着眼眶,哽咽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姐姐她这几个月在长安,可谓是处处碰壁,举步维艰。我与她相识不久,却也看尽了她的不易。世人对一个离异女人,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那些鄙夷、诽谤、欺辱,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若非姐姐意志坚定,只怕早已万念俱灰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向命运低过头。这份骨气,当真令人钦佩。”

陈离柔说到伤心处,泣不成声。她擡起袖子,胡乱抹去泪水,声音颤抖着说:“我这些年也饱受凌辱,深知女子在这乱世求生有多艰难。若非姐姐频频搭救,我恐怕早就不知死在哪个阴沟里了。如今我有幸与她相识,更是将她视作亲姐妹。我发誓,此生定要与她并肩作战,共渡难关。天大地大,又哪里能难倒咱们姐妹二人呢?”

陈离柔泣诉时,泪眼朦胧,梨花带雨,娇弱可怜。陈灿耀待陈离柔说完,才插话问道:“这位姑娘与你相识?可是你在长安的好友?”

唐晓蝶颔首道:“正是。这位是我在长安新结识的朋友,名唤陈离柔。这段时间,我们姐妹相依为命,患难与共。阿柔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们情同手足,亲如姐妹。”说罢,又转头对陈离柔道:“阿柔,今日之事就莫要再提了。我知你一片赤诚,但有些事不宜细说。莫要再想那些不快之事。”

陈灿耀听了陈离柔的诉说,心中百感交集。他本就知晓,女子在这乱世浮沉有多艰难,可不曾想,唐晓蝶和陈离柔竟是吃了这许多苦头。

良久,陈灿耀才幽幽一叹,心有戚戚道:“蝶儿,阿柔,你们受苦了。我虽身为男儿,却也知女子在这世间求存,实在是难上加难。这些年来,你们受尽欺凌,我却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找到你,让你在外多受了这许多罪。如今既已重逢,我岂能再让你们继续颠沛流离,担惊受怕?我虽不才,总还能庇佑你们周全。不如这样,我在城南,略有些闲置房产。不若你们就搬去住下,我也好时常去望望你们,免得在外头,再惹是非。有我做靠山,那些小人听到风声,也必然不敢再来招惹于你们。若是有谁敢再逼迫于你,我第一个就不饶他!”

陈灿耀此言一出,唐晓蝶和陈离柔都是一惊。唐晓蝶连忙摇头。她感念陈灿耀的好意,却不愿接受他的恩惠,坚决地说:“阿灿,你的好意,晓蝶心领了。只是我已在城西租了一间小屋,虽简陋了些,却也足以遮风避雨。”

她这般推辞,陈灿耀又怎会不懂?唐晓蝶心高气傲,断不肯委身求全。可是他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她继续受苦?

半晌,他才幽幽一叹,道:“也罢,天色已晚,我送你们回去吧。这夜路难行,你们姐妹二人可别再出什么意外。”

言语间满是关切之情。

唐晓蝶闻言,心头一暖。陈灿耀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可是,半夜与男子同行回家,传出去总归不好听。想到此,唐晓蝶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推辞。陈离柔却抢先一步,笑盈盈地对陈灿耀道:“有劳公子了。”

唐晓蝶还要再推辞,陈离柔在旁轻轻拉了拉她衣袖,用眼神示意她别再坚持。唐晓蝶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多言。陈灿耀见状,嘴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三人并肩而行,踏上了归家的路。

夜风萧瑟,清冷的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得三人脸上忽明忽暗。唐晓蝶微微敛眉,表情有些疲惫。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心绪难免起伏不定。与陈灿耀的重逢,无疑让她倍感温暖。但俗世的种种艰难,又让她不禁黯然神伤。

一路无言,三人默默走着,各怀心事。唐晓蝶时不时用余光瞥向陈灿耀,那张熟悉的面容,愈发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可他眉宇间隐隐的忧虑,却让唐晓蝶感到一丝心疼。

她猜想t,阿灿必是在为自己担心。尽管她下定决心要独自面对人生,可他依旧念念不忘,处处为她设想。这份情谊,她领受了,也惶恐于报答不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然走到唐晓蝶的住处。那是老城区一处破败的矮屋,低矮逼仄,四周满是蛛网灰尘。唐晓蝶面露歉意,轻声说道:“陈公子,让你见笑了。蝶儿如今只能栖身于此,委屈你跟我们走这一遭。”

陈灿耀环顾四周,目光所及皆是萧条破败,不禁心疼如焚。他长叹一声,沉声道:“蝶儿,你们就住在这里?这房子破旧不堪,下雨怕是都要漏的。依我看,不如搬去我那闲置的府上暂住。”

话音刚落,唐晓蝶心头一暖,擡眸望向陈灿耀,目光中满是感激:“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放心吧,我如今虽然清苦,却也逍遥自在。这日子虽然不好过,可总归是自己的人生。”

姐妹二人推开房门,穿过破败的院落。屋内潮湿阴冷,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火,跳跃闪烁。

陈灿耀怅然若失地立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屋内透出微弱的灯光,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行前,他回眸望了一眼那小屋,眼中尽是化不开的疼惜。

唐晓蝶脱力般躺倒在床榻上,只觉得疲惫不堪。今夜的种种,已耗尽了她的心力。陈离柔心疼地为她盖上被子,一脸八卦地凑上前来:“姐姐,刚才送你回来那位是什么人。他生得那般英俊潇洒,举止又极尽温柔,分明不是寻常人物。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唐晓蝶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缓缓开口:“那位,国子监的监承大人陈灿耀。他是我在扬州的旧识,曾与我青梅竹马,亲如手足。只是后来断了联系。不曾想今日在长安重逢。”

唐晓蝶说得轻描淡写,陈离柔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她不由得一拍大腿,兴奋地嚷嚷起来:“姐姐,我的天哪!没想到那位竟是陈大人!传闻他才华横溢,位高权重,在长安城可是一号人物。有无数女子芳心暗许,想要攀附高枝呢。如今他与姐姐青梅竹马,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缘分啊!要我说,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争取早日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了陈大人做靠山,咱们以后的日子还愁什么?”

唐晓蝶闻言,不禁愣住。似乎没料到,陈离柔竟又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明白妹妹是一片好心。只是,事情哪有她想得那般简单?

于是她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阿柔,姐姐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你要明白,像陈大人那样高贵的人物,岂能看得上我?再说,他与我不过是童年旧识,哪来的什么情分?他今日来寻我,不过是念在故交情谊,顺便关心我的近况罢了。你让我争取嫁他,岂不是痴人说梦,自取其辱?”

唐晓蝶一席话说得沉重,陈离柔却并不以为然,撅起小嘴,不服气地嘟囔道:“姐姐,你这就不对了。依我看,男人再伟大,还不都是凡人?你只要肯献殷勤,未必不能俘获他的心。就算不能做正妻,做个小妾又有何妨?你看陈大人对你多上心,分明就是情根深种。再说就算没有夫妻之名,做个妾室也是高嫁啊。你想想,一个国子监的妾室,那得多威风?总好过在外头受苦受累,被人欺侮。”

“胡闹!”唐晓蝶闻言,又气又恼,一时间简直不知该怎么教训妹妹才好。严肃地瞪了陈离柔一眼,言辞铿锵道:“阿柔,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姐姐宁可饿死,也绝不会做那种事!阿灿对我的好,我领情,但绝不能有别的。再说,你昨天不还撺掇我嫁与柳廷远,今天怎么又让我攀附阿灿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面对姐姐的质问,陈离柔吐吐舌头,讪讪地说:“嘻嘻,我这不是权衡利弊嘛。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柳大人虽然有钱有势,但论前途,还是比不上陈大人啊。姐姐你如今自然是该随陈大人,将来前程锦绣,还愁什么?”

唐晓蝶无语凝噎,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处发泄。她已经看出,眼前这个狡黠的妹妹,分明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今日这番言论,无非是看出了陈灿耀的不同寻常,便想怂恿自己去巴结攀附。可唐晓蝶岂是那种人?她宁可清贫,也不愿如此廉价。

想到此,唐晓蝶也懒得与妹妹争辩,板着脸,不容置疑地说道:“阿柔,你记住,我唐晓蝶做事,向来问心无愧,堂堂正正。我绝不会为了什么前途,就去做有辱斯文之事。无论陈大人还是柳大人,都休要打什么主意。往后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事,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收拾你!”

陈离柔一见姐姐动怒,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头,忙不叠地陪笑脸:“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姐姐你消消气,明天还要摆摊呢,可别影响了心情。”

唐晓蝶气鼓鼓地瞪了妹妹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她挥挥手,让陈离柔回房歇息,自己则独坐在灯下,心事重重。妹妹适才的一番话,虽然唐突鲁莽,却也并非全无道理。陈灿耀与柳廷远,一个意气风发,一个老成持重。

若是让她选,她该如何取舍?

犹豫再三,唐晓蝶才幽幽一叹。是啊,陈大人虽然年少有为,才华横溢,可毕竟与自己身份悬殊。若是攀附于他,岂非是别有用心,动机不纯?而柳大人虽说不如意,却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中年富商。或许,他说得对,相同的经历,更能助两人惺惺相惜。陈灿耀适合恋爱,柳廷远才适合携手偕老。

想到此,唐晓蝶心中似有了决断,缓缓吹熄烛火,在一片黑暗中缓缓躺下。她这一生,已经受够了颠沛流离。现在,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归宿,一段相濡以沫的情谊。

而这些,恐怕只有柳廷远才能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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