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 锦绣 - 采诗燚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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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父唐母的内心宛如一潭死水,平静却又汹涌澎湃。他们对女儿的遭遇感到万分愧疚和心痛,却又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强忍泪水硬下心肠。

当时,当罗辰意气风发地上门提亲时,唐家上下都对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婿赞不绝口。唐父唐母满心欢喜,以为女儿终于觅得了一个可托终身的好归宿。谁曾想,这场婚姻竟成了一个巨大的骗局,是个名利场上精心设下的陷阱。

如今,女儿身陷囹圄,被那个衣冠禽兽百般凌辱,唐父唐母又何尝不心如刀割?多少个不眠之夜,他们辗转反侧,恨不能亲自冲上前去,将女儿从罗辰的魔掌中解救出来。然而,现实的残酷让他们不得不三缄其口,眼睁睁看着女儿受尽折磨。

他们心中清楚,罗辰早已将唐家的家业尽数收入囊中。茶庄的账目,生意的往来,都牢牢掌控在他的手里。若贸然与他离婚,无异于与虎谋皮。那个奸诈狡猾的东西,定会卷走所有的家当,让唐家颜面扫地,再无立锥之地。更何况,罗辰那番威逼利诱的把戏,着实让唐父唐母心惊胆战。他们害怕,一旦拂了女婿的面子,这个心狠手辣的恶棍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只怕到那时,不仅是唐晓蝶,就连他唐家,都会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唐父唐母不是没动摇过。每每看到女儿凄婉绝望的神情,恨不得撕碎礼教的枷锁。然而,理智又无情地将他们拉回现实。是啊,罗辰如今是唐家的女婿,名正言顺地掌管着茶庄。除非他心甘情愿地放手,否则谁也别想撼动他的地位。与其鱼死网破,不如隐忍退让,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

其实,唐父唐母心里隐隐觉得,女婿并非完全没有人性。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良知的微光。只要晓蝶能以柔克刚,以德服人,或许就能唤醒他心中沉t睡的爱意,重新做回一个称职的夫君。若能善始善终,夫妻恩爱,这门亲事,或许就不算彻底错付了。

唐晓蝶缓缓擡起头,目光坚定而冷静地望向父母,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而不容置疑:“爹爹,娘亲,请恕女儿直言。罗辰所言皆是谎言,完全是在诬陷于我。他这番作为,分明是心虚胆怯,想要转移视线,掩盖自己的罪行。我以祖宗的名讳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我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作为女子,我本该唯命是从,忍气吞声。可我堂堂唐家嫡女,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清白被玷污,尊严被践踏?我宁可颜面扫地,也不愿委曲求全!”

唐晓蝶环视双亲,正色道:“爹爹,娘亲,女儿明白你们的一番苦心。唐家的声誉,你我的体面,都系于这桩婚事。可婚姻大事岂能勉强?夫妻二人,若无了爱,硬拉在一起,又有何意义?我不求锦衣玉食,只求一个自由自在的人生。即便净身出户,我也无怨无悔。还请父母三思。女儿既已看清那个恶魔的真面目,此生绝不与他共度余生。若执意要我就范,我唯有一死以明志!”

唐夫人见女儿说得斩钉截铁,心中不由为之动容,蝶儿向来通情达理,断不会无理取闹。若非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也不会如此偏激。想到此处,唐夫人心中无语凝噎,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唐老爷沉吟不语,眉头紧锁,抚须沉思良久,方才幽幽叹息:“你我骨肉相连,爹爹岂会不知女儿的冤屈?只是这门亲事事关重大,岂能轻率决断?更何况……罗辰如今掌控着茶庄,咱们若贸然与他翻脸,只怕会落得鱼死网破的下场啊!”

他擡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唐晓蝶,欲言又止。唐晓蝶心中一沉,隐约明白了父亲的难处。是啊,她怎能忘了,罗辰已经将唐家的家业尽数收入囊中,成了真正的唐家家主。若贸然与他决裂,茶庄必然易主,父母的心血岂不付之东流?

但唐晓蝶苦笑一声,正色道:“爹爹,女儿知道,您这是在为我们唐家考虑。可女儿也有自己的打算。即便净身出户,我也有信心东山再起,靠自己的本事,重振唐氏茶庄。罗辰不过是个小人得志,早晚有一天,他会自食其果的!还请爹娘相信女儿。我这条命,是你们给的,我绝不会轻言放弃。可我的人格尊严,也容不得别人侮辱。罗辰那个畜生,枉为丈夫,却将我视为玩物,百般凌辱。还请爹娘体谅女儿的苦衷,成全我这一次吧!”

唐夫人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上前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我的傻女儿,娘亲怎会不心疼你?只是这门婚事攸关唐家兴衰,为娘也是左右为难啊!唉,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且先消消气,切莫意气用事。爹爹会找罗辰好好谈谈,看看能否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唐晓蝶在母亲怀里点点头,神情释然。父母终于肯放手一搏,为自己争取幸福了。即便前路坎坷,但只要父母支持,她就有了底气,有了斗争到底的勇气。

唐老爷长叹一声,目光深沉,语气沉郁:“时候不早了,你且好生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声音低沉而喑哑,仿佛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唐老爷身形微微佝偻,背脊却挺得笔直。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可他的气度,依旧不减当年。

他凝视女儿良久,眼中满是慈爱和怜惜。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他竟不能给女儿一个安稳的归宿,心中如何不急?如何不忧?他恨不能亲自,将那个逼得女儿生不如死的畜生绳之以法,可现实却容不得他任性妄为。家业堪忧,仇敌环伺。一个处置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女受苦,却无能为力。此时此刻,他只盼老天开眼,能让蝶儿熬过这一劫。

唐夫人也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地挽住唐老爷的手臂。红肿的双眼饱含热泪,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忧虑。娇小的身子因抽泣而微微颤抖,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良久,唐老爷和唐夫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房间。

唐晓蝶怔怔望着父母二人,目光悲戚,只见他们的佝偻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无比孤单,仿佛随时都会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一股酸涩之感蓦地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可笑,堂堂唐家二老,竟要受一个卑贱小人的欺凌,沦落至此。

房中陷入死寂,唯余烛光摇曳。昏暗的光线在墙上投下诡谲的阴影,如鬼魅般翩然起舞。夜风呼啸而过,撞击着窗棂,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四下寂静,偌大的卧房空空荡荡,孤寂冷清得令人窒息。

唐晓蝶呆坐许久,只觉心神俱疲。父母的身影早已消失,他们的话语却仍在耳畔萦绕。种种往事涌上心头,将她的思绪搅得一团乱麻。

她缓缓走到铜镜前,怔怔望着镜中人。那张脸颊消瘦憔悴,眼神黯淡无光,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风采?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却发现自己竟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堂堂唐家嫡女,不过蹉跎三载,竟沦落到这般田地。美貌不再,意气全无。罗辰夺走了她的一切,将她的人生摧毁得体无完肤。如今的她,只余一副皮囊,行尸走肉般茍延残喘。唐晓蝶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只觉满心悲凉。她曾以为婚姻意味着幸福,意味着美满。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梦,一场骗局。

黎明时分,唐晓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神思恍惚,四肢无力。苍白的晨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她憔悴的脸上,更添几分病态。她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恍惚觉得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忽然,一股诡异的焦臭味骤然窜入鼻端。那味道刺鼻呛人,烧灼着每一寸呼吸的空间。唐晓蝶猛地惊醒,只觉喉咙发紧,呼吸困难。她慌忙起身,只见窗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那熊熊烈焰几乎吞噬了整个天空,张牙舞爪。

那是唐老爷和唐夫人下榻的地方。

“娘亲!爹爹!”唐晓蝶尖叫一声,声音凄厉得几欲将夜空撕裂。她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跌跌撞撞地奔向火场,泪水模糊了双眼。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每一口呼吸都像吞咽烈焰。

春梅拉住她的衣袖,语带哀求:“小姐,火势太大了,冲进去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还是先……”

“你放开我!”唐晓蝶猛地挣脱春梅的手,吼道:“我父母呢?他们……他们出来了吗?”

声音颤抖着,几近崩溃。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可怖的火海,父母的身影却不见踪影。

春梅默然垂首,泣不成声。她的沉默代替了一切言语。没有人出来。所有人都还在里面。在那炼狱之中,或许已经……

唐晓蝶瞳孔骤缩,脑中嗡的一声,疯了一般地冲向前去,却被众人死死拉住:“你们放开我!我要进去!我要救他们出来!”

她尖叫着,声嘶力竭,泪流满面。那歇斯底里的哭喊令人心碎。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儿地挣扎,一次次想要冲进火海。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遮天蔽日。呛人的烟气铺天盖地,张牙舞爪地吞噬着每一寸空气。灼热的风裹挟着焦炭的气息,席卷四野。唐晓蝶被熏得连连咳嗽,险些窒息。可她毫不退缩,只是誓要冲入火海之中,去寻找父母的下落。

“爹爹!娘亲!你们……你们在哪儿?快回答我啊!”她嘶吼着,泪眼朦胧。那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心弦,费力地睁大眼,在一片火光中搜寻父母的身影。滚烫的热浪灼伤了双眸,烟尘熏得她睁不开眼。

烈火吞噬了整个卧房,砖瓦横飞,梁柱坍塌。大火所过之处,尽是残垣断壁,一片焦黑。木质的梁柱被烧得噼啪作响,灰烬簌簌而下。惨烈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映得天地间血红一片。

唐晓蝶呆立当场,如遭雷击,几欲晕厥。春梅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扑上前紧紧抱住唐晓蝶:“小姐,节哀顺变……老爷和夫人他们……他们恐怕是回不来了……可是小姐您不能放弃啊!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如此自暴自弃啊!”

“你胡说!爹娘他们……他们才不会丢下我不管!我要进去找他们,我要和他们在一起!”唐晓蝶嘶吼着,声嘶力竭,猛地推开春梅,不顾一切地朝大火冲去。

众人见状,慌忙上前拉住唐晓蝶。有人高喊着去取水灭火,有人大声呼救,场面一片混乱。唐晓蝶几近发疯,拼命挣扎t,试图冲进火场。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众人的桎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吞噬父母的卧房,将一切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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