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血火铁 - 何斌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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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这里距瑞金二百里,赵明的红新八师布防在大茅坑,神女峰,万年坪这约五十华里的地带。

残阳渐渐地坠入山巅,被炸弹和炮弹轰击过的土地上,这儿那儿,是燃烧的火焰。

在前线的一个掩蔽部里,赵明正在听取各部汇报上来的伤亡人数。他的脸是古铜色的,泛着清冷的光。

他放下听筒,心情沉郁地凝视着瞭望孔外那凸凸凹凹的广袤山野,那里的山石、河沟、浅峪,哪一处没洒下英雄烈士的鲜血?

他的眼帘顿时蒙上了一层泪水。他的内心被痛苦摄住,怎么也摆脱不了。

“难道我们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吗?”“难道我们就只有硬拼这么一条路吗?”不错,他深知革命的战争如果不经过流血牺牲是不会取胜的。

但是作为一个战争的指导者,如果他哪怕把这种流血从百分比上降下一点点,那他也不愧为一个明智的指挥员。

然而现在,他们却要长期地做无谓的消耗,用人肉来换得充其量也不过是短暂的胜利

赵明的眼前,一方面是战士们的浴血奋战——他的眼前每天都出现了那憾人心魄的壮烈场面:争夺山头时,战士们冒着枪林弹雨前赴后继;白刃格斗时,武器损折了,战士们用手、用牙齿迎击敌人。

一方面是从统帅部飞来的一道道命令,顶住,顶住,坚决顶住。要用身躯和头颅组成一道钢铁长城!

赵明愤怒了!“难道红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是靠这样死拼得来的吗?”“难道红军现在真的到了必须孤注一掷的地步了吗?”

他沉默了,把思虑了许久的心里话敞开在统帅部的特派员面前——他们曾经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他们一同在敌人的魔掌下脱逃了出来,他们得到了母女俩的帮助,各自只身潜逃,而他们的另一个患难与共的战友严铁匠却壮烈牺牲了。

这个特派员便是候春。每当回忆起那段往事,候春也是激动不已;这次战争一起,候春便被统帅部派到红新八师督战,对于赵明反映给他的情况,他也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几天之后,一场激烈的大战刚过,赵明正疲惫不堪地从前沿战壕视察回来迈进了指挥部,等待他的却是又一纸命令。

他被革职了。

新师长就站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位年轻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指挥官。但此时的他却用哀怨的目光注视着赵明。

赵明默默地与他握了握手,深沉地说了一声:“好好战斗吧!”尔后,他就被带走了。

这个青年指挥官不是别人,正是铁英的恋人和老师,黄埔军校第五期毕业生,彭杨军事学校的军事教官顾震东。

战争在继续着。从前线不断传来失利的消息。赵明的心如刀绞。他只能望着浩然长空喟叹!

从战场上下来,他就想到要去找军团长,找司令。但是有消息证实说,他们也在承受着统帅部的压力,被迫地继续指挥部队作阵地战。

他的心被一阵茫然代替着。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距瑞金一百五六十里的地方。这里往西走几十里,便是大北山区。

赵明想起来游击队,想起了铁英。十几天前,他曾经接到过铁英托人捎来的口信,说她的游击队正在协助红军主力保卫根据地,可如今是怎样的情况了呢?

——他们一行十五人,都是从前线革职的师团级指挥员。他们都是心情沉郁,默默地走着。

突然,赵明听到从不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从滚动的尘埃中看到了十几匹战马驰骋而来。那战马到了跟前,为首的一个骑者翻身下马,一把抓住了赵明的胳膊。

赵明定睛一看,却是铁英。

“铁妹子,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干什么?”赵明两道隼利的目光对着铁英。

“大叔!”严铁英悲戚地叫了一声,“你这是为什哩呀?为什哩呀?”

赵明抚摸着铁英的头,他知道铁英显然是听到了他被撤职的消息。但他怎么也无法把它的原因说出来告诉她的。他只是用严峻的目光盯视着她。良久,他才和婉地说:

“铁妹子,震东接替了我的职务。他是行家,他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停了一下,又问:“你的部队也到了这一带么?”

“大北山区失陷了,主力部队都撤到了这一带。我们也撤到了这一带。”严铁英抬手指着前面的山隘,“山那边就是敌人。”

忽然她明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激愤的神色。她说,“这打的事什哩仗哟,尽是损兵折将。”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燥热的秋风凶猛地在大地上刮来刮去,窗棂子被刮得扑扑作响。一轮昏黄的残月在云海里颠簸。

在一座古庙里,赵明双手扶住窗架,仰头凝视苍天,良久良久……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院外响了进来。

在稀疏的光影中,依稀见五六骑停在了院子里,从马上跳下来的人直奔上庙台阶。他看清了,不,确切些说,是感觉到了。他止住心中的怦跳,在黑暗中移到了门前。

门“嘎嘣”一声开了,立时就响起了铁英那熟悉的同时又是凄婉的声音:“大叔,大叔!”随着声音,铁英扑倒在他的怀中,嘤嘤地哭泣起来。

……一切都明白了,他们到了这节骨眼上,仍然没有收回错误的命令,反而重又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赵明战场抗命,性质严重,不宜继续留在军中。

赵明听了之后,尽管心中因受委屈而难受,但他还是平静地问道:

“那么,我该到哪儿去呢?”

残月的余辉射进窗口,照耀在沉沉的古庙。候春背着手沉重地在地上来回踱着步,他的魁梧的身躯在晃动着,可见出心中也是不平静的。

候春去总部找了司令,司令也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司令的阻拦,他一定会去找他们吵上一架。他停住脚步,用尖锐的口吻对赵明说:

“老伙计,对他们那套错误的战争指导原则提出意见是完全对的。这次我跟他们差点吵了起来。我们都是老牌,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可我的心里焦灼哩!我们党内某些人是专搞阳奉阴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这种风气左右了党的路线,那是万分危险的啦!”

说着,他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他们这种败家子作风,现在是在败咱们无数先烈换来的一点点事业啊!他们还不够,他们还要败下去。可是老伙计,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我们是对的!”

在候春不断的坚持下,赵明被允许回到了铁英的游击队里。尽管赵明被免去了职务,但只要是在部队里,在部队这个大集体里,他心中才会得到安慰。

而一大批与赵明同样遭遇的红军指挥员。则被迫永远离开了部队。

情况更为严重了。白匪军步步进逼,红军显然无力打破敌人的围剿了。为了准备新的前进阵地,为了不使苏维埃的各个机关、部门、团体受到更大的损失,也为了打破蒋介石一举歼灭的罪恶计划,在北线担任防御的红新八师决定先期向宁都移动。

接替新八师防务的便是江西省军区的部队,还有像严铁英这样的地方游击队。

“我们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我们没有按照毛泽东同志的战争指导原则打,失败了。”在一座古庙里,江西省军区司令员悲怆地说。他回顾了几年来与蒋介石斗争的经过,讲到了近一段时期来所谓的新军事指挥手段。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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