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一百零二章
第102章第一百零二章
陆稷整个人才从马上摔落,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不再动弹,沈望舒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去,天上却忽然乌云密布,厚重的黑云将太阳全部遮蔽起来,只有些阳光从云的缝隙之中漏出来,才不至于叫这天地之间暗淡无光了去。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好似有什么天灾降临了似的,连马都开始不安了起来,有些狂躁地甩着尾巴、来回扭着头打响鼻,陆晏时却顾不上那些,强行扯着缰绳稳住马,一夹马肚,叫马朝着陆稷的方向飞奔而去,沈望舒被马颠得一晃,若非一直紧抱着陆晏时的腰身,只怕都要坐不稳跌落下去。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见陆晏时十分干脆地又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迅速地向陆稷的方向又射出去了一箭。
狂风吹得陆晏时的袖子猎猎作响,他的手却在这风之中稳若磐石,射出去那一箭也好似半点不受这风影响一般划破黑色的长空,稳稳当当地冲陆稷的方向刺去,却在碰到陆稷的身体之前被那狂风一吹,擦着陆稷的脑袋、直勾勾地插进了地里。
就在众人皆以为他这一箭射偏了之时,陆稷那处却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声,那声音之大、嘶吼之尖锐,宛若什么巨物被射杀时发出的震天哀嚎,几乎要将人的耳膜穿透了!
沈望舒这才发现了异常之处。
陆稷胸前中箭,又从快马之上跌落,如今整个人浑身是血的伏在草地上,腿脚的骨头都已经甩断了,十分诡异地挂在他的身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是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已经是时日无多,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他身下枯黄的草被他的血浸透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落得这般狼狈潦草的结局,难免叫人觉得唏嘘不已,众人却来不及对陆稷的模样有半点同情与感叹了,因为从陆稷的口鼻之中,竟有一个半透明的东西正在往外钻!
方才那骇人的尖叫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那东西汇聚成一个人形,正艰难地向外爬时被陆晏时一箭射穿钉在地上,如今正面目扭曲地瞪着陆晏时看,沈望舒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东西竟然幻化成了虞妙瑛的模样!
她的一双腿被陆稷的手死死拽着,腰上又有一支箭将她钉在地上,叫她半点都动弹不得,却见她双目含泪,冲着陆晏时与沈望舒大喊道:“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哀嚎着,泪好似血一样从眼眶之中奔涌而出,“都是时莹骗了我,我不要死……救救我……”
虞妙瑛哭的之真切、语气之哀怨,叫沈望舒莫名地动了些恻隐之心,就连陆晏时也似乎有些心软,放在箭筒上的手迟迟未动,似乎并不打算再抽第三箭。
虞妙瑛有罪,但她的罪该经由法律去审判,她应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被关进牢狱之中,为她犯下的罪行受到惩罚,任何人都不能替代律法去惩治一个活人。
若是她还活着,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救她回来?
此时他们距陆稷的尸身与虞妙瑛的魂魄只剩百米不到的距离,二人才犹豫了不过一瞬,身后突然又有一支箭矢飞来,擦着他们二人的身体飞过,“咻”地射向了在地上匍匐挣扎的虞妙瑛!
虞妙瑛当即又面目扭曲地哀嚎起来。
沈望舒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卑路斯骑着马、射箭的模样。
“别被她骗了!”卑路斯还未来得及放下手里的弓,冲陆晏时大喊,“虞妙瑛早就被时莹吃掉了!”
“地上那个不过是披了张虞妙瑛皮的恶鬼罢了!”
他话音才落,过真瞧见虞妙瑛一边哭一边张大了嘴,下一瞬就有个半透明的影子从她的嘴里像只泥鳅似的滑了出来,而虞妙瑛那半透的身体则好似被人掏空的麻袋一般迅速地扁了下去!
而从虞妙瑛口中钻出来的,除了时莹还能有谁?!
即便眼前的景象太过于怪异,光怪陆离的事情一样接着一样,陆晏时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他不再犹豫,立刻又抽出箭来朝那钻出来的影子射去,生怕叫时莹给跑了。
时莹本就被柳半夏的血所灼伤,如今本体再中陆晏时一箭,顿时发出厉鬼一般的嘶吼,陆晏时却还嫌不够,单手勒马、翻身下马,一边往时莹身旁跑去一边抽出短刀划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淋漓的手直接按在了时莹的脸上!
分明时莹只有一个灵体,陆晏时却能直接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死死按在地上,他的血像硫酸一样腐蚀着时莹的脸,叫时莹发出非人一样的尖叫,声音之刺耳,叫在场的所有人不得不捂上自己的耳朵。
沈望舒也顾不得自己身体,也跟着陆晏时一起下了马,她有心想要帮陆晏时一把,下马时还不忘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来,直直朝着时莹的心脏扎了下去,却不想那箭却好似穿过一道气体似的炸在泥地之上,半点伤害都没对时莹造成。
看来离开那片灰色的空间之后,沈望舒也没办法再对时莹造成任何伤害了,除了陆晏时与柳半夏,谁也碰不到她半分。
此时柳半夏也匆匆从马上下来,她二话不说便拆开裹在自己手掌上的纱布,用指甲将开始愈合、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撕裂开,看着鲜血重新从那伤口流出了之后,她便也学着陆晏时模样,手掌死死地按在时莹的身上!
时莹哪里守得住男女主角这般攻势,她的身体几乎在顷刻间就开始腐烂,钻心刺骨的疼痛叫她的眼里不断溢出泪水,被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杀死的感觉实在太过荒唐,时莹心中的怨恨与怒火无处宣泄,只能尖叫着骂害自己落入现在这个境地的沈望舒:“我恨你!”
“你去死,去死!”
下一句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陆晏时的手捂住了嘴。
即便这是陆晏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动手杀人,时莹身体被腐蚀的触感让他心底觉得恶心与不适,她的尖叫与哀嚎几乎要撕碎他的耳膜,他也听不得时莹辱骂沈望舒半句。
灼热的血渗进她的嘴里,将她的口腔几乎要烧穿了,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地透明消散,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伤及陆晏时分毫,只能承受着钻心刺骨的疼痛、眼睁睁地看自己一点一点被瓦解,即便她再恨、再不甘心,也终究是无力回天了。
她的哀嚎声越来越弱,身体也逐渐碎裂消失,沈望舒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却半点不同情——时莹害人终害己,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眼看着时莹的魂魄在陆晏时与柳半夏的手下一点点消散,沈望舒这才总算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时莹终于彻底地死了。
梅停云与沈星遥大喊着他们的名字冲了过来要为这两个血流不止的人处理伤口,沈望舒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去,这才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的连擡手都觉得费劲,全靠着一口气与信念才强撑到这里,如今事情已了,强撑的那口气儿也就泄了。
她看着正在处理伤的陆晏时与柳半夏,又看了看去查看陆稷情况的梅停云,发现虞妙瑛那似麻袋一样干瘪的魂魄已经消失了,方才虞妙瑛躺过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两支箭孤零零地扎在地上,瞧着倒多少有些萧瑟。
沈望舒看着看着,突然觉察出些不对来——除了陆晏时与柳半夏,没有人能够对时莹这个女鬼造成任何伤害,即便她躲进虞妙瑛的魂魄里,卑路斯那一箭也绝对不可能伤到她半分!
可她分明记得时莹挨了那一箭之后的哀嚎声!
她猛地擡起头往站在不远处的卑路斯看去——他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他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身边,又能够那么凑巧在自己命悬一线时出现?为什么他那一箭能够伤到时莹?
卑路斯原本正颇有兴趣地看着众人忙里忙外,沈望舒擡头看他时他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当即也向她看了过去。
他的模样似乎与初见时有些不同,眼睛好似变得更绿了些,在这昏暗的环境中好似两颗闪着光的橄榄石,几乎要叫人看呆了去。
他看着沈望舒的眼睛,忽然扯开嘴角,露出个浅笑来,接着一擡手,以食指抵着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似乎是已经猜到沈望舒心里在想些什么,要叫她别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即便知道他没有恶意,但沈望舒却更觉得好奇,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卑路斯私下再谈一谈时,她脚下的地却忽然猛烈地震动了起来!
沈望舒被吓了一跳,好在陆晏时第一时间到她身边将她搂住,才叫她不至于被晃摔到地上,她还未反应过来为何会突然地震,却发现方才乌云密布的天此时好似被蒙了一块黑布似的,竟然连一点光都透不出来了。
风刮的越发狂躁,连细弱些的树都被刮得连根拔起,这番景象可谓异常至极,叫众人都觉察出些不对劲来,沈望舒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了脑子里沈妄姝细微的啜泣声。
她心里顿时不安极了,却还要故作轻松地问沈妄姝:“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