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一百零三章
第103章第一百零三章
耳畔的风呼啸的好似有野兽在嘶吼,沈望舒那一声微弱的呢喃声却好似一记重锤似的砸在陆晏时的脑子上，他心下一慌，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拽沈望舒的手腕。
陆晏时想也不想便开口问沈望舒：“你要去哪？”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里却莫名地带了些哽咽的哭腔,好似他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一般。
陆晏时就是觉得十分委屈。
他并不觉得自己为了她付出了多少,也不是要去计较沈望舒究竟真心几何,只是她将这样大的事瞒了自己这样久，如今怎么能够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说走就走？
自打他知道沈望舒与时莹这件事以来,陆晏时这一个多月过得不可谓不难受。
他不知道沈望舒的心思,也没办法去问清楚事情的原委,便被卷入了一连串的事件之中,他强压下心中所有的不安与焦虑,压下所有的疑问与慌张,好不容易从陆稷的手中救回了沈望舒,她却又被时莹所囚，陆晏时在胆战心惊中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日夜，终于熬到将沈望舒带了回来,终于将这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沈望舒却说自己要走了。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和自己多说几句话,就说要走了。
没有任何的解释，就连与自己抱一抱的时间都没有,陆晏时又如何能轻易地、高高兴兴地接受这一切？又如何能够欢笑着送她离去？
他连失而复得的喜悦都还未来得及品尝,为何沈望舒就要残忍地从自己身旁离去？
陆晏时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想要问，他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有私心也会愤怒,可他一见到沈望舒，再多的不满却也变成了绕指柔,再想到她在这些日子里受到的折磨与困苦，那些控诉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极窝囊的委屈。
风将他的长发吹得凌乱，鸦羽一般的发丝黏糊糊地粘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泛起些红色，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沈望舒擡头看他，这才发现他这些时日来也消瘦了不少，面颊苍白无血色，连眼下都挂着道淡淡的乌青，虽然他的容貌依旧俊朗，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想来是在她被囚禁的那一段日子里，陆晏时也过得十分寝食难安。
沈望舒只看他这一眼，就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眼泪也“啪嗒”一声从眼眶滑落下来，“我不想走”四个字也险些脱口而出了。
却不想下一刻，四周的人与物都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被风刮起的飞沙走石全都停滞在空中，树叶不再晃动，方才几乎要把人刮到站不住的风也停了下来，沈望舒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啪”地一下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她竟然又回到了灰色空间内！
如今时莹已经死去，灰色的空间也随着她能力的消失而开始瓦解，像是她曾经看过的科幻电影一般，一块的散落而去，沈忘姝正站在这一片废墟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望舒看。
沈望舒莫名想起她们二人初见时的模样，也是如现在这般，在这个一望无垠的空间里，面对面地谈着条件，只是如今坐在地上的人变成了她，站着的则变成了沈忘姝，倒像是她们二人的处境调转了一般。
沈忘姝看见沈望舒双目垂泪、表情呆滞地坐在地上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真哭了？”
沈望舒：？
她这才发现沈忘姝面上带着微笑，眼睛鼻子更是瞧不出半点哭过的痕迹，沈望舒有些发懵地看着她，呆呆地问了句：“你骗我？”
“我才没骗你，”沈忘姝笑嘻嘻地走到沈望舒跟前蹲下，擡起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抹了，“谁叫你老害我哭？不哄我也就罢了，还要嘲笑我！”
“哪像我，”她嘟着嘴，絮絮叨叨地道，“逗你玩还要觉得于心不忍。”
沈望舒却是不明白：“什么叫你在逗我玩？”
她知道沈忘姝并没有在骗自己，外头异常的天象、里面灰色空间的坍塌，都不是沈忘姝这个小趴菜能闹出来动静，系统的权限正在极速消逝，她竟是连与陆晏时告别都来不及，就要与陆晏时、与沈忘姝永别，沈望舒又如何能够不难受？
沈忘姝却道：“看在你做的这么好的份上，我有最后一个奖励要给你。”
她蹲在沈望舒的面前，明亮又璀璨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望舒的眼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沈望舒，你留下吧。”
天上又有一块灰色的墙体“咚”地落了下来，沈望舒的心也随着那一块重重落下的墙体跳了一下：“我留下来的话，那你呢……”
“哦，我已经想好了，”沈望舒笑嘻嘻的，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也不想在你身体里这样过一辈子之后一起死掉，所以你留下，我去你的世界！”
“咱们两个彻底互换把。”
沈望舒哪里想得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当下觉得震惊极了，一句“可是”在嘴里卡了半日，却无论如何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说去。
沈忘姝看她犹犹豫豫的模样，便问：“你不想留下？”
“不是！”沈望舒立即摇头，她当然想要留下，她当然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可她又怎么能叫沈忘姝去体会自己的人生？她最开始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跟人家说什么“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去过”呢，如今又哪里来的脸面叫沈忘姝和自己互换？
她又怎么能这样自私？
沈忘姝却十分嫌弃她那副优柔寡断的模样，哼道：“本小姐不是在同情你好不好。”
“我想过了，我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沈忘姝蹲的累了，干脆在地上直接坐下，“大家喜欢的人都是你，被当做朋友的人是你，陆晏时爱的人也是你，我回去了只会招人嫌。”
她撅起嘴来，嘟嘟囔囔地道:“我都招人嫌了两辈子了，最后一世也招人讨厌的话那也太可怜了。”
“虽然我很笨，但我为了家人活下去、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已经很努力啦，”沈忘姝一边说，一边去牵沈望舒的手，道，“这次我想为了自己活一辈子。”
“所以和你互相交换人生，不是我在可怜你，而是对我的一种奖励。”
沈望舒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心中百感交集，震惊有之感动有之，虽然她十分想就这样点头应了沈忘姝的提议，却依旧有些犹豫：“可你走了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你爹和你大哥了。”
“我在那边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你自己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知道他们好好活着就够了，没必要再见面。”沈忘姝是真的想开了，说起话来的语气都无比轻快，“而且我准备采纳你的意见！”
沈望舒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给她提过什么意见，一时间还有些错愕，却听得沈忘姝得意洋洋地道：“我要去找几十个美男组成几个男团，每天想尽办法哄我一个人开心，再也不要吃爱情的苦了！”
沈望舒没忍住笑了一声：“那你给我打得那一个亿估计不够用。”
“嘿嘿，”沈忘姝坏笑一声，“我知道，所以我在拉你进来之前又给你的卡上打了点钱，足够我用的了。”
说罢她又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道：“沈望舒，谢谢你。”
谢什么她没有说，可她们二人心里都清楚，若不是沈望舒来了，所有人都会永远活在时莹的操控里，沈忘姝则会在循环往复的轮回里重复着无止境的悲剧，一次又一次绝望的死去。
沈望舒却摇了摇头：“你不必谢我。”
若不是来到这里，她也许到死都不会真正被人全心全意爱过，也不会有闲心去为自己找一位可以交付生死的朋友，沈忘姝说自己救了他们所有人，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反过来救了沈望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