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第九十六章 - 请不要和男主谈恋爱 - 霜景行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096章第九十六章

第096章第九十六章

沈望舒的伤口一日日地开始好转了起来。

太医每日为她换三次药,很快伤口就不再出血,又开始结了痂,渐渐地那厚厚的血痂开始脱落,露出崭新的、娇嫩的皮肉来,算来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了。

可她依旧没有醒来。

陆晏时每日想着法子喂她些汤药与流食进肚,才叫她在沉睡的这些日子里不至于逐渐消瘦下去,甚至脸色还逐渐红润了回来,显然是气血已经好多了。

只是任她面色再好,却也已经双眸紧闭着、安安静静地沉睡在他的眼前,若没有侍女按时过来帮忙,沈望舒甚至连翻身都不会,与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也没有什么区别。

陆晏时这些日子也并未闲着。

他和梅停云根据已经知道的、所谓的天道透过虞妙瑛的嘴说出来的话,一点一点地拼凑、推测出来一件叫他们二人都难以置信的事实——他们或许并非是正常的人,他们所生活的世界,也只怕并非是正常的世界。

恐怕是他们所有人,都是一部话本、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却又是现在这个情况下最合理的解释了。

所以沈望舒才从来不让他们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她才自己一个人将这件事情瞒到了现在——任谁都无法接受自己是小说话本里的人物,若是有人陡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旁人都会觉得她已经疯了。

但他们仍然不知道陆晏时和柳半夏究竟能对这个故事造成多大的威胁,更想不到要如何从所谓的天道手里将沈望舒解救出来,只能等着柳半夏回来了之后,再瞧瞧是否能找到什么转机了。

陆晏时不敢让沈望舒脱离自己的视线太久,便是上朝时也将沈望舒带在身旁,再以一道薄帘将她与众人隔开,待到结束了再由他将沈望舒抱回寝殿里去,虽然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却又实在不敢逾矩,入夜后他便和衣睡在另一张卧榻上,利用自己的能力来守着沈望舒的平安。

朝中群臣自然不满。

从古至今这世上都没有哪个皇帝带着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上朝的先例,这不是藐视朝堂又是什么?只是陆晏时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对,依旧我行我素地带着沈望舒出入朝堂,这样的时间长了,渐渐地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因为陆晏时后面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更值得他们反对,一件比一件更值得他们不满。

他非但要推迟登基大典,更要将皇帝的职责与权力分散开来,由几个新成立的机构分开掌管——他要梅停云执掌立法,长乐长公主执掌执法,皇帝执掌兵权与其他事物,他们三人各代表三个独立、互不干涉却又互相制约,从而彻底遏制皇权的无限扩张。

他还要成立新的四部,专门管理财政税收经商,由那尚未回魂的沈望舒来领头,原本由长乐长公主这个女子来掌权就已经足够招致许多人的不满,再一说沈望舒这黄毛丫头也能分到一杯羹时,朝臣更是气急了,在朝堂上分成同意与反对两派吵得不亦乐乎。

不同意的人,说出来的话也不过就是来来回回的“当心外戚过强霍乱朝廷”、“帝王天威不可侵犯”、“权力越分散越不利于管理”的车轱辘话,听得陆晏时觉得都有些可笑了。

这世间怎么有人会这样心甘情愿地跪下去做奴隶?怎么会有人卑躬屈膝地去侍奉像怪物一样的皇权?即便这个怪物让他们有利可图,即便是他们能够依附在怪物上做上一个能够高人一等的朝臣又如何?终有一日这个怪物会翻脸、会露出獠牙来吞噬所有人的性命,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却依旧选择维护与归顺于它。

陆晏时他们自然不会再留下这样的人了。

他前朝的改革进行的如火如荼,沈望舒却仍旧像逝去了一般沉睡着,对他做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梅停云力排众议要推行沈望舒曾经提过的政策,她也与对此毫不知情。

陆稷和虞妙瑛不同的是,他二人似乎还知道饿与渴,饭到了嘴边还知道张嘴要吃,水放到嘴边也知道要喝,却并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思考,若没人去管他们,他们二人就会好似石雕一般坐上一整日,等到困了又躺在地上直接就睡,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竟是活的比被豢养的畜生还不如了。

陆晏时并不确定此事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他每日都要与沈望舒说上许多的话。

他会在傍晚时搬一把太师椅放在宫殿门口的小花园里,将沈望舒从床上挪到椅子上来,初冬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时暖洋洋的,照的沈望舒冰凉的手指也开始有了些暖意,陆晏时用一件兔毛大氅将她整个人裹住了,便站在她身后,仔仔细细地为她梳着头。

他自诩聪明又手巧,可沈望舒绸缎一样的头发被他握在手里时,他又突然变得笨拙不堪起来,那头发像是活了过来似的,总要从他的手心里头漏出去几根,害的陆晏时来来回回地拆了好几次发髻,才终于将她的头发挽成了一个松散的髻子。

陆晏时又从妆奁里拿出从前他买给沈望舒的那一支素金簪,斜斜地插在沈望舒的发髻上,轻声笑道:“连你的头发都喜欢逗弄我。”

他话音才落,就听见一声轻呵,似乎是坐在椅子上的沈望舒笑了一声,陆晏时心里当即“扑通”一下,连忙丢下手里的梳子去看她,看见她睫毛轻颤、身体微微动了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醒过来了。

强烈又狂热的欢喜似海啸一般瞬间淹没了陆晏时的心,他一边叫着沈望舒的名字一边蹲下身去看她,又伸出手去将她被太阳晒暖的手拢进自己的手心里,满怀希冀地擡起头盯着她的脸看,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睁开眼睛,等着她开口唤自己的名字。

可他等着等着,等到他一双腿蹲的麻木失去了知觉,等到太阳渐渐落到宫墙下头去,等到宫人开始一盏一盏地点起宫灯,等到沈望舒的手又渐渐地变得冰冷,等到陆晏时心头的欢喜一点一点地褪去,他都没有等到她睁开眼,也没有等到她开口和自己说话。

沈望舒依旧垂着头,安安静静、一动又不动地坐在那里。

原来刚刚不过是风将她的睫毛刮的轻动,是风将她的大氅吹得乱晃,是风钻过太师椅时发出的不安分的声响,叫陆晏时错以为是她笑了、动了,下一刻就要钻进自己的怀里撒娇了。

陆晏时沉默地将沈望舒的手松开,想要将她再抱进屋里去,却突然发现她原本白皙细腻、如葱根似柔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光泽,原本饱满的皮肤如今好似一层松弛的皮一般依附在她的骨头之上——她竟然已经这样瘦了。

他喂下去的汤药与食物似乎已经不再被她吸收,她像一朵垂在寒风之中的牡丹,任由陆晏时再怎么精心照顾,都依然在无法避免地衰败下去。

陆晏时好害怕。

他痛恨自己想不到救她的办法,害怕自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消逝,害怕自己终有一日要像送走自己的娘亲一般,亲手送走自己的此生挚爱。

一想到此,陆晏时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支撑不住似的断了,他将瘦得有些过分的姑娘揽进自己的怀里,眼泪“啪”地一声落在沈望舒的肩头上,哽咽道:“望舒……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像断了线似的不断落到沈望舒的大氅上:“求你了……你别死……”

陆晏时像、想起他还是孩童时,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冬夜,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瘦弱的娘亲,一边大哭一遍哀求他的娘亲不要死,那时的他在心里拜了所有的神仙,跪在地上向老天磕了无数个响头,跪得膝盖也痛了、额头也磕破了,却仍旧没有换来上天的半丝怜悯。

什么天道眷顾,什么气运之子,简直惹人发笑!若不是要将他的人生写得够凄惨、够引读者入胜,他又怎么会被安排这样的身世?他的娘亲做错了什么、沈望舒又做错了什么,竟要她们都为了他的故事去死?!

“望舒……”陆晏时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唤着沈望舒的名字,“若我没有爱上你,若我没有向你求亲,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抱着沈望舒的力道逐渐缩紧,恨不得将她碾碎了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嘴上喃喃道:“是我害了你……”

沈望舒却并没有办法回应他。

陆晏时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枯坐了一夜。

待到太阳再次升起之时,窗外的鸟叫声才将他叫回神来,陆晏时呆呆地看着躺在龙床上一动不动地沈望舒,柔声对她说道:“若你殁了,我一定随你而去。”

什么天道,什么小说话本,什么既定的结局,他都不要管不要顾,与它们同归于尽了才算好!

他正想得出神,紧闭地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来,陆晏时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去,就听得梅停云的声音传了进来:“陆晏时!”

梅停云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脱口就大喊了陆晏时的名字:“柳姑娘回来了!”

陆晏时一看,果然瞧见柳半夏、沈星遥与卑路斯三人跟在梅停云的身后进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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