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第八十四章
第084章第八十四章
陆稷与长乐长公主听见自己也吃下药引,皆是震怒不已,长乐长公主更是当场发难,怒道:“陆稷!你好大的本事!”
在自己的东宫之中发生了这样的大大事,无异于将陆稷的脸面全都丢光了,更是将皇家威严踩在脚下,他又如何能不愤怒?
陆稷也顾不得被长乐长公主这般责问,而是先冲身旁的宫人怒道:“还不把今日负责宴会的所有人都给我带上来!”
“把厨房和传菜的侍女全部看管起来!一个人都不准跑!再叫太医去厨房看看,究竟是有多少东西被下了药!”
此时园中有风吹过,吹得树稍沙沙作响,也吹得徐梦华的背后冒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看身旁的虞妙瑛,见她坦然自若、目不斜视地立在风中,高傲的头颅好似不屈不挠的竹一般半点不肯弯折,明明是一副高洁又美丽的模样,却叫徐梦华感觉十分陌生,这个相识十来年的妹妹好似在今夜突然变成了索命的厉鬼,看得她由心底生出股一股莫大的恐惧。
徐梦华眼前发白,连两条腿都忍不住有些发抖,险些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谋害皇族这样大的罪责,她怎么可能担待的起?!
“姐姐,”徐梦华听见身边的女鬼低声和自己说话,“冷静些,别乱说话。”
她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听起来并无什么波澜,在徐梦华听来却好似腊月寒冬里吹进屋里的寒风一般叫人遍体生寒。
虞妙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乱糟糟的人群,又低声对徐梦华说了一句:“姐姐的侍女在哪里买过什么……账本都在我手里了。”
徐梦华连手都在抖了。
没多久,便有十来个人被侍卫带了上来,齐刷刷地跪在陆稷与长乐长公主的面前,有负责采买与太子饮食的家令寺与主簿,也有掌管进膳尝食的典膳郎,众人皆不清楚这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就被侍卫押送过来,又瞧见太医正在亭子里头救人的模样,当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触了什么霉头。
陆稷却是气极了,他将身旁的一份点心往他们面前一摔,名贵的瓷碟霎时间成了无数飞溅的碎片,划破了跪在最前头的人的脸,鲜血瞬间从伤口中渗了出来,那人却诚惶诚恐地低着头,连叫都不敢叫上一声。
他们听见陆稷身边的宫人道:“太子殿下与长公主殿下的吃食里被人下了药!你们有什么要说!”
众人听罢脸色惨白,皆是不断磕头求饶,却听得陆稷道:“本宫要知道,这药是如何被加进吃食里的!”
负责采买的主簿这才边磕头边道:“殿下,咱们宫中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固定的卖家手里买的,每一样食材入库时都做过严密的检查,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出问题的!殿下明察!”
他这样一说,其他的人也纷纷磕起头来说自己负责的环节绝无问题,长乐长公主听的心头火起,一拍椅背,怒道:“够了!”
“出了这样大的事,居然还放任宫人在此推卸责任,这便是太子御下的水平吗?”长乐长公主冷笑一声,“依本宫看也用不着问了,这些人办事如此不利,统统拉下去斩了便是。”
“还有什么侍女厨子,一个都留不得。”
她得了卑路斯与太医的保证,说这两样花单独吃下都不会有任何的毒性,放下心之后便第一时间想着趁此机会向陆稷发难——不论今日始作俑者是谁,也不论谁望舒究竟是否能被救活,她都要感谢此人如此疯狂,才能叫她找到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陆稷自然不可能任由长公主去处置自己宫中人:“人要是都杀了,又要如何查出真凶来?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如此草率。”
他又道:“方才是谁给沈姑娘送的酒?将她带上来,她势必知道些什么。”
宫人赶忙应声而去,一路小跑着要去带侍女上来,却不想人才跑出院子,就有一名侍卫匆匆跑了进来,道:“启禀殿下,后院的水池里捞出了一具侍女的尸体。”
说罢便有人擡着个盖着白布的人上来,那人的手无力地从担架上头垂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水从惨白的手指上滴落下来,在地上聚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水。
为首的侍卫道:“这侍女名叫莲心,方才卑职已经问过掌事姑姑与其他侍女,她便是宴上给沈姑娘送酒的侍女。”
又有一人向陆稷呈上个盒子来道:“这盒子是在莲心房中的柜子里翻到的,当中放的正是两种花的粉末,方才太医已经查明,玉芙蓉花被混进了厨房的面粉、盐与糖中,大抵是莲心趁着厨房混乱繁忙时偷偷带进去加的。”
陆稷看着那一盒所剩无几的药粉,只觉得愤怒与后怕——若是今日莲心有意要害自己,那今日躺在地上生死难料的人就会是他自己了!
幸好喝下毒酒的人是沈望舒。
徐梦华见下药的侍女已死,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虞妙瑛,虞妙瑛觉察到她在看自己,便侧过头来对她露出个浅浅的笑来,低声道:“我说了,不用担心的。”
莲心爹娘早死,只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继续要钱治病,人际关系简单又干净,几乎没有人见过她与妹妹之外的人有什么往来,陆稷便是再怎么差,也不可能查到徐梦华与虞妙瑛的头上来。
眼见着天色渐晚,长乐长公主也不愿意在东宫中继续呆着浪费时间,咄咄逼人地要陆稷将今日涉事之人全部处决,二人正僵持不下时,却听得陆晏时突然横插一句:“为何方才徐姑娘一定要望舒喝酒?”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酒有问题,才一定要逼她喝?”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梦华与虞妙瑛,嘴上虽然是在问话,语气却仿佛早就笃定此事一定与她们脱不开干系似的,徐梦华被他问得心吓一跳,下意识反驳了句:“殿下可有证据?”
陆晏时不答,只又问她:“你为何一定要望舒喝酒?”
“殿下多虑了,”虞妙瑛福了福身子,解释道,“我与姐姐不过是前些日子与沈姑娘有些误会,想借着今日宴席和解罢了。”
她看向陆晏时的时候,眼底似乎闪着崇拜的光,说话的语气倒还算沉稳:“姐姐与太子殿下还有婚约在身,又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样的场合里、为了区区的沈姑娘去害太子殿下呢?”
虞妙瑛说得句句在理,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她们二人本就与陆稷的关系密不可分,任谁都不相信此事会与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有所关联,却听的卑路斯恍然大悟道:“对呀,你讨厌沈姑娘人尽皆知!完全有可能害她嘛!”
“我看那个莲心也是被你杀的!”他擡起手一指虞妙瑛,大声道:“你上次不上还烧了她的仓库吗!如此心狠手辣,在太子宴席上下毒也不是没有可能!”
卑路斯一个不懂汉人规矩的番邦人,又是个尊贵的王子,面对这些官员的家眷更是口无遮拦,直言不讳地说起虞妙瑛被指控的往事来,虞妙瑛一听这话,非但不觉得心虚,还要摆出张委屈的脸来,哀切似的道:“王子殿下这样说,可是有什么证据吗?”
“我与沈姑娘无冤无仇,是她不知为何嫉恨上了我,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倒霉的事情都是我在害她,”虞妙瑛似乎真的委屈极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些哭腔,“我也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了躲她还叫爹娘在家关了一个月,却不想一见她就又遇到这样的倒霉事。”
“早知会叫各位怀疑至此,我又何苦与姐姐自降身段去敬那一杯酒!”
她这一番话说得真切,陆晏时却半个字都不相信她,只转头去同长乐长公主道:“莲心一个在东宫工作的侍女,平时并不可能轻易出入皇城,这样多的玉芙蓉花又要采买又要磨制成粉,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宫外是必有人与她接应。”
他擡眼看了看虞妙瑛,又很快垂下眼去看长乐长公主,道:“只要废些时间去查,总能查到是谁买了这些东西、又如何送进宫来给她的。”
长乐长公主原本只想把陆稷宫中的人处置了,却不想意外牵扯到徐尚书与太常寺卿两家头上,心下自然喜不胜收——这可是陆稷幕僚中分量最重的几位之二,若能折下任意一人,都是对陆稷的一次重创。
虞妙瑛却半点不怕,她娇滴滴地跪下身去对着长乐长公主磕了头,一字一句地道:“请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明察,好还我一个公道,省得日后沈姑娘再有什么不测,还要怪在我的头上来。”
她面上态度恭谨,心底却止不住地发笑——查吧,买药的侍女、送药的小厮早就叫她杀了,如今连尸身都要烂完了,要上哪去查?又能查出什么东西来?便是将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来,也查不出半点对她不利的证据来。
还是她说得对,虞妙瑛想。
既然要做,就要狠下心去,不能让任何人抓到把柄,只要能达到目的,一两条人命又算得什么东西?
她一定要沈望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