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第六十五章
第065章第六十五章
关于沈望舒贸然要关店这件事,杜掌柜并不是很愿意。
她不明白,怎么前两天这少东家还说得好好的,说要回去想办法,今天人到店里来了,却一开口就说要关店的事情呢?这店生意虽然算不得多好,却也没有到了要关门大吉的程度呀!
沈望舒知道她误会了,赶忙用她听得懂的语言去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战术调整策略,她并不是要关店,也没有要遣散员工,只是打算在做产品升级的同时将店面也升级一下——既然要改变经营策略,那店铺形象也需要相应的做出改变才行。
她又说杜掌柜与几位工人这些年辛苦操劳,这两个月就当给大家放一个假,工钱她会照给,一分钱都不会少给她们,登开业时依然会请她们回来做工,杜掌柜与两个女工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关店回去了。
沈望舒的行动力向来都是推土机级别,那日从还未从陆晏时住的客栈出来,她就已经准备吩咐人去找装修的工人、做盒子的木匠与做胭脂的匠人了,陆晏时有心帮忙,又不好直接告诉沈望舒自己的身世,便含糊其辞地说自己能找到嘴严的匠人,若是沈望舒需要,便把这事交给他去办。
这简直帮了沈望舒的大忙了。
她自然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一切商业计划,如今在虞妙瑛的地盘上,想要找到靠谱的工人自然需要十分小心谨慎,现下陆晏时这个皇子肯出手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沈望舒默契地不去过问陆晏时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工人的,高高兴兴地将这事情交给他去办,又熬了几个夜去画新店铺的设计概念图,看得沈妄姝啧啧称奇,赞叹道:“还能这样做?”
“那是,”沈望舒颇为自得,“也就是条件不允许,没有玻璃啊灯管led屏幕,否则还能做的更好。”
沈妄姝自然不懂她嘴里说的那些玻璃、灯管和led是什么东西,只是她每日跟着沈望舒在店铺里进进出出地监工,又看着沈望舒整日都在各个工匠哪儿来回奔波,恨不得一个人能分出来两三个用,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便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连沈妄姝看了都要觉得心疼她了。
但她又看见秋妆阁几乎每一日都在变一个模样,逐渐地变成沈望舒图纸上的样子,叫她又莫名地觉得高兴与激动起来,甚至还要向沈望舒感叹道:“我从没想过做事业是这样叫人开心的事情。”
“开心吧,”沈望舒笑嘻嘻地道,“赚到钱了会更开心。”
“开心!”沈妄姝连连点头,“怪不得你那么喜欢打工!”
沈望舒砸了砸嘴:“那倒也不是,这世上没人喜欢打工。”
沈妄姝却颇为不解:“那你当初为什么死活都要我送你回去打工?”
沈望舒正想要解释,却远远的瞧见卑路斯骑着马来了。
这波斯商人自打回了京城以后,每一日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走路上跟个活孔雀似的招摇,比起沈向远的极繁主义穿搭来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叫沈望舒每见他一次都要觉得眼花缭乱,偏偏他还十分喜欢往沈望舒跟前凑,闲来无事时,就要骑着一匹高马,从胡坊里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找沈望舒。
沈望舒为了保密,并不让他进店里去看,他倒也无所谓,哪怕沈望舒忙起来不与他说话,他也能怡然自得地在人家跟前杵着,半点都不觉得自己碍事。
今日他穿了身大红色织金长袄,脚蹬一双鹿皮长靴,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他一见沈望舒,便笑容满面地翻身下马,将那油纸包往沈望舒手里一塞,道:“方才我路过这胡饼摊,瞧见排了老长的队伍,就去买了一份,给你晚上加餐!”
他似乎知道沈望舒不愿意无缘无故地收些贵重的礼物,因而每次来时都只带些小东西给她:有时是路边折的花,有时是一包点心,甚至连鸟的羽毛也叫他拿来送过,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捡来的,叫人连拒绝都不好拒绝。
沈望舒对他这样小学生的行为十分无奈,却也说不动他,只能随他去了,今日她收了饼,又颇为好奇地问他:“我记得你在一个多月前就跟我说,你要回波斯去了,怎么到了今日还在京城里四处晃荡?”
“我舍不得阿纳希塔,”卑路斯低下头看她,十分认真地对沈望舒说,“所以舍不得离开中原。”
卑路斯原本长得就英俊,虽然他穿的花里胡哨,可那些衣裳却又意外的契合他,反倒显出他的气质来,那一双碧绿的、似翡翠一样的眼睛盯着人看时,好似真的盛着深厚的情一般,沈望舒却不为所动,反问他:“你故意拖时间呢?”
“也是,你那叔叔见你没死,还整日在京城里招摇过市,这会儿估计心急如焚了,人一着急就容易自乱阵脚,”沈望舒将手里拿着的那一包饼递给侍女,顺口就道,“你倒时再抓住把柄将他们一网打尽,倒也是个法子。”
卑路斯挑了挑眉,只嘿嘿笑了一声,并不说她讲的对,却也没说她讲得不对,他看见沈望舒往马车那处走,便又挪着步子跟了上去,道:“阿纳希塔,我送你回家去。”
太阳已经西去,东方升起的月给天上挂着蟹壳青一样的颜色,与火烧一般的晚霞交织在一起,透露出诡异的绮丽,沈望舒确实是忙完了手里的事情要回去,也知道卑路斯这人不会听自己的劝就这样轻易地回去,由着他骑马跟在侍卫后头,到了家他就会自己回去了。
却不想今日陆晏时竟主动来找她了。
沈望舒才从马车上下来,就瞧见朱红色的大门前站着个穿青色衣裳的青年人,他的身形被笼罩在灯笼的火光下,像是盛开在光里的水仙,叫沈望舒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迈开步子,“哒哒哒”地向他跑去,身上的琅佩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全然没个闺秀的模样,沈望舒却半点不在乎。
她的眼睛在灯笼光下闪着光似的,鼻尖也渗出一点薄汗来,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陆晏时再有些时日就要参加会试,近些日子一门心思扑在书本里,也没什么时间来与沈望舒见面,沈望舒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连自己谈了恋爱这件事都快叫她忘记了,因而他二人们虽在同一个京城里,却好似天上的牛郎织女一般,要见一面倒似宛若登天了。
陆晏时正要开口说自己想她了,一擡眼却瞧见卑路斯离开的背影,登时醋意大作,闷闷不乐、甚至有些委屈地问:“你好几日没来见我,是为了去和卑路斯见面吗?”
他觉得自己好像话本里疑神疑鬼、满腔怨气的妒妇,若是此刻梅停云在场,大抵又要笑他没出息,可陆晏时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对她无边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他有时甚至会怀疑这沈姑娘到底是不是修炼千年的精怪化成了人形,才会有这样蛊惑人心的本事,叫自己的脑子里除了她之外,很难再去想别的事了。
“你说得好像我是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沈望舒笑了一声,解释道,“是我太忙了,又想着你马上要考试才不去打搅你的,你若想我了,直接来找我就好了呀。”
说罢她又问陆晏时:“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坐着等我?”
她一边说,一边牵起陆晏时的手进了府,道:“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是,来了就进来,莫要跟我客气。”
陆晏时大概猜到沈望舒是忙起来把自己给忘了,却半点没有不高兴,还被沈望舒这一串话哄得飘飘然——她还愿意编些借口来敷衍自己,又叫自己把她的家当成自己家,这不是重视自己又是什么?
他心里方才那点醋劲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任由沈望舒牵着他的手,慢慢悠悠地穿过回廊又走过花园,进了沈望舒的房间。
她的房间仍旧似在杭州的沈府那样奢华,地上铺着白色的毯子,窗前摆着香梨木的琴桌,上头端端正正地放着张梅花纹瑶琴,屋里垂挂着月色秋罗绣花软帘,风一吹过,便似云一般在屋里摇曳,陆晏时尚未来得及看见别的东西,走在前头的沈望舒便突然回过头来,像只兔子似的、笑盈盈地钻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望舒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谈起恋爱来自然是像寻常的年轻人一样,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白热烈地叫陆晏时这个守旧的古人实在难以招架——但他再怎么难以招架,却又舍不得拒绝她。
他也不知这姑娘究竟是什么精怪化成的形,身子骨竟然会这样绵软,在陆晏时的怀里好似一团棉花,轻飘飘又软绵绵的,叫他连搂她时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将沈望舒抱散架了。
陆晏时顺势弯下腰去,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颈上,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终于在此刻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现实。
他这辈子都要栽在这个姑娘身上了。
沈望舒抱够了,这才心满意足地从陆晏时的怀里挣脱出来,陆晏时顿时怅然若失,颇为舍不得地松了手。
他看沈望舒走到桌前正要给自己倒茶,这才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开口道:“我听说虞妙瑛要回京了。”
沈望舒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
陆晏时走到她身边坐下,低声道:“若是她再找你的麻烦,你一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