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以命相搏
耶律璟突然要召见汉国使节，耶律和古典大惑不解，上门询问原因。没想到一向沉迷玩乐之事的耶律璟竟然突然说起了谈判的事，他问耶律和古典：“听说，你们的谈判已经很多天没有进展了。”
耶律和古典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回答道：“因为汉国那边不愿再退步，可这价钱距离我们的预期还差得远。”
耶律璟坐直了身子，满面好奇的神色：“哦？说起来我虽然把谈判全权交给你了，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线是多少？”
耶律和古典面无表情的回复说：“我还以为多少有些风声传出。”
耶律璟哈哈一笑：“我可没有安插探子在你身边。我说交给你，可就什么都没插手。”
耶律和古典知道这话也就是听听，一个字都不能信，但还是顺着往下说：“既然如此，那述律叔叔就继续别管了。”
耶律璟将吃完的桃核随手一扔：“召见汉国使者，自然是因为我对进度不满意了。”
耶律和古典心头一紧，面色却没变，捎带些嘲讽地语气问耶律璟：“所以述律叔叔是准备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只是我对我放出去的权有解释权，你们谈判的有效期是一个月。既然你今天来，也不是打算陪我喝酒，那就下去吧！”
耶律和古典沉默了良久，才把胸口那团怒气给硬压下去，连招呼都不再打了，拂袖而去。
耶律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冷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是我小看了你呢，乖侄女。”
耶律璟此前威逼耶律和古典不得动用公器报私仇，就是想看看耶律和古典会不会用她手里的斡鲁朵，但这一个月来，她竟然能沉得住气，一点都不动做。
起初耶律璟还以为这次耶律和古典是真的老实了，不过前两天萧眉古得无意中还是说漏了嘴，他这才知道最近汉国使节连番赴宴被灌酒，都是耶律和古典授意的。可见，明面上她是没动，私下里却有他自己和大臣联络的渠道。
而耶律璟至今没有查探出这个渠道，这让他非常恼火，痛骂了一顿负责调查的人后，耶律璟便对谈判一事失去了耐心，事实上，他的耐心早就耗尽了，只是为了搞清楚耶律和古典的力量才忍到了今时今日。
第二天的朝堂上，耶律和古典也来了，她面见耶律璟毫无愠色，看似对剥夺谈判权一事毫不在意。
耶律璟心中暗自嘀咕：“别以为这样就完了。”面上则是在打量郑珙，他对耶律和古典没有气急败坏的反应很不满，决心戏耍一下郑珙：“郑珙，听说近一个月来你和我侄女的谈判陷入了僵局，怎么？你们有别的想法？”
耶律璟只召见了郑珙一人上殿，郑珙忽然被问到，随即便垂手躬身答：“启禀大王，确实陷入了僵局，但我们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诚意，长公主殿下仍然感受不到，恕臣直言，我们没有别的想法，只怕是贵国没有与我们合作的诚意！”
耶律璟听了哈哈一笑：“如今局势，你们大汉为鱼肉，我可是刀俎！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满，我们愿意接受你们的诚意，就是我们最大的诚意。”
郑珙听了摇头：“大王您的话微臣不能苟同，我们与您毗邻，势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他们谈的始终只是结盟，并非要并入大辽，既然谈判有分歧，各自退让促成结盟才是真正的诚意。”
耶律璟的目光一亮：“并入大辽？这个主意似乎不错。”
郑珙听了义正辞严地反驳：“如果这是大王真正的想法，那就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耶律璟大笑了起来：“哈哈，开玩笑罢了！我们也很希望与大汉结盟，之前双方拉锯的条件，朕大致清楚了，只要你们答应朕一个条件，我也可以给你们大辽的诚意。”他这一瞬的变化让郑珙也摸不清耶律璟随口说的话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在试探他们。
耶律璟让郑珙觉得有些深不可测，他感觉所谓的“一个条件”是个陷阱，却也无论如何都要听一听的：“不知大王的条件是什么？”
耶律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石敬瑭？”
郑珙心中一惊：“微臣……听过。”
耶律璟的笑容逐渐扩大，直到笑容满面：“朕二十岁了，却始终无所出，前些日子听了石敬瑭的故事，有些羡慕自己的爷爷，所以，我也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儿，皇，帝。”
郑珙已经预料到耶律璟是要说此事，但亲耳听了只觉得心情如坠谷底、脸色铁青，十六年前石敬瑭认耶律德光为父，自称儿皇帝一事就让刘崇的长兄刘知远大为不满，如今此事却落到了刘崇身上，但郑珙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
郑珙想起前两天收到的刘崇的回信。他在信中隐约透漏了如果契丹人不满足于称臣，他也可以向契丹称子，但岁贡无论如何也要降下来。这才过了两天，自己还没漏口风，契丹居然主动提了出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耶律璟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大汉的底线？若是后者……郑珙不敢再想下去了。
正在郑珙思忖之际，堂内的辽国大臣催问着：“郑侍郎，怎么不说话？大王提出这个条件你们到底能不能接受？”
郑珙定了定心神：“大王，如果我们接受这个条件，岁贡可否免除？”
耶律璟用不可思议地语气问郑珙：“郑珙，你在开玩笑吧？”
郑珙冷笑着回了一句：“让大汉称子，却还要进岁贡，这个条件恕我们不能答应。”
又有一位辽臣跳了出来：“儿子给老子上贡，哪里不对？如果不答应就从哪来回哪去。”
郑珙转脸一看，说话的是宣政殿学士李遆，他正要开口反驳，耶律璟就先呵斥了一句：“谁准你出来说话了？”
李遆听了慌忙跪倒：“微臣只是一时冲动，大王饶命。”
耶律璟随手一指：“滚回你的位置上去。”随即又看向郑珙，“李遆虽然失礼，但他说的正是我想说的。不过，既然是儿子，当爹的总要体恤一下，岁贡是可以少一些。”
郑珙沉声问：“不知大王能少到多少？”
听到郑珙这么问，耶律璟也就知道大汉可以接受称子的条件：“既然是儿子，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将岁贡减免到五万缗。”
郑珙现在可以确定刘崇的身边一定有内奸，据他所知，谈判的条件只有刘崇的几个亲信知道，耶律璟却每一次都卡在了刘崇的底线上，如果不是有人漏了口风，怎么可能会这么巧！但内奸的事只能等回去再说，既然耶律璟能接受他们开出的条件，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应该先定下结盟一事。
“不知大王所所的机会是指什么？”
耶律璟挥了挥手向身旁的男侍示意，男侍随即便去安排。而后耶律璟继续说：“听说你酒量不错，既然你们大汉愿意称子，我也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说话间，五名侍卫一人捧着一坛酒走进大殿，随即将酒放到了郑珙的面前。
郑珙有些奇怪，自己也算是见过各种场面的，却搞不懂耶律璟此举的用意：“大王，不知这是何意？”
耶律璟笑着说：“郑侍郎能喝的名号，在我辽国的朝廷广为流传，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好酒量，只要你在大殿上将这十斤烧酒喝完，此前的条件就生效。”
郑珙听了有些震惊：“大王，这个条件是不是有些儿戏？”
耶律璟又露出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怎么？不愿喝？那之前的条件就无效了，继续按照之前的条件，称臣加九万缗，你考虑清楚。”
郑珙深吸了一口气：“微臣愿喝。”
驿馆内，杨崇贵和李铤正等着郑珙回来。今日一早，郑珙就进宫去了，辽帝只准他一人前往，这让杨崇贵一直惶惶不安。等了良久，都不见郑珙回来，杨崇贵干脆走到驿馆门口去了，他刚站定就听到一阵喧闹，一位契丹武士一路纵马冲到驿馆门前，在侍卫戒备的眼神中对门口的领头的穆羽说了些什么。
穆羽一脸震惊，又匆忙转身想要冲进驿馆，一扭头便看到了门边的杨崇贵，语带惊慌：“将军，郑大人在大殿上饮酒十斤，随后当庭呕血，昏迷了过去，大辽太医正在诊治，刚刚来了个契丹人让我们派人去接郑大人。”
杨崇贵听到消息后一脸愕然，但很快冷静下来：“小穆去备马，我和李舍人赶去王宫。”他随即返回屋中通知李铤，两人匆匆赶往大辽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