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陆宁谌搭讪江一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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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山河。”站在墓碑前,江一棠突然很小声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陆山河丝毫没有松开钳在她胳膊上的手,生怕她一不留神跌回去。
“我很害怕未来和现在没有变化。”江一棠低低地说道,“如果没有一点变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才算有变化?”陆山河问,他的声音很好听,是江一棠只需要听一个字就会沉溺其中的那种声色,哑哑的,又沉沉的,好像喜马拉雅山下压到变形的上古矿石。
“我不知道。”江一棠低喃。
“你听着,”陆山河突然把她的脸扳到自己面前,“只有活着才可能有改变。”
江一棠的眼睛里只有陆山河,再拉近点,只有他的脸,她几乎是痴痴地看着他,眼泪突然就从脸颊滑进嘴里,又咸又苦。她不敢发出声音,她害怕扰到这令她全身心投入的一刻,她仿佛身处大海中央飘摇无际,而附近却突然出现一座发着救命光芒的灯塔。“活着真的很累。”她这么说。“所以你得把这些累分一半给我。”陆山河说。“我不想那样。”江一棠摇头。“那你想彻底底失去我吗?”陆山河盯着她的眼睛问,似乎能从那里窥探到她的内心。江一棠又摇头。“你知不知道,从你凌晨离开的那一刻起,你其实已经失去我了。”陆山河有些哽咽,“你没想过吗?你离开就没想着活着回来,对吗?如果不是老天爷垂怜,我们已经天人两隔了不是吗?”江一棠使劲摇头。她看他痛苦,心脏也难以抑制地抽搐起来。这是她深深喜欢着的男孩子啊,她怎么可以不留一点念想地离开……是她太自私地把自己的生死和他划清了界限。其实他们之间早就划不清界限了不是吗?
“对不起,”江一棠抽噎着偏过头去,“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陆山河把她的脸轻轻扳回来,“如果你想我原谅你,就换句话。”
江一棠凝望他坚硬如山的眉眼,突然很想抚平他皱起的眉毛,可是她不敢,她甚至觉得自己会玷污到这副躯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陆山河也是喜欢她的不是吗?不可以再这么卑微了。她对自己说。“我爱你。”然后她对陆山河说。
这是她久经疮痍的心对陆山河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她愿意敞开自己,愿意接纳眼前这个为她红了眼眶的男生,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愿意告诉自己没事,这个世界还是欢迎她好好活着的。
可是真的会这样吗?江一棠迎风流着泪,没由来地瑟缩了一下。
……
……
回到陆宅已是黄昏,火红的夕阳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小江回来了,快进来坐,”几天不见,老武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傻孩子在里面受了不少苦吧,真心疼人……”
陆宁谌也走过来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江小姐,我是陆宁谌,陆山河的堂哥,初次见面,很遗憾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过我觉得我们以后肯定会相处得很愉快,我有信心。”
嗯,后面的事实证明了这真的只是陆宁谌单方面的有信心。
江一棠低着头没说话,陆家的气息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
“她累了。”陆山河言简意赅地冲着老武和陆宁谌说。
前者很识趣地走开了,然而后者还是将死皮赖脸的风格发扬到底。“你看着很小哎,你多大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要求随便提哦!”
“麻烦你让开。”陆山河这话完全切断了陆宁谌还想搭话的念头。带着人径直回了二楼房间,关上门就没再出来。
“武叔,我怎么觉得陆山河对这丫头的感情不一般哪?”陆宁谌进不去江一棠的卧室,只好到厨房找老武聊天解闷。
“人家俩现在也算是兄妹了吧,那少爷肯定会照顾着她点的,这有什么奇怪的……”老武对他的疑问表示不屑一顾。
“可是武叔……”陆宁谌已经话唠到还没说完就被老武拿糕点堵住嘴的地步了。
“吃吧吃吧,你要不是那张嘴不靠谱,肯定更有出息!”老武抄着手,跟老干部似的走远了。
只是陆宁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陆山河什么时候对人有那么温情的一面啊!刚刚他隔着窗子都看见了,陆山河细心地替她挡着车身,怕她下车撞到头。这副景象,天哪,要不是他亲眼看到,但凡是有人告诉他他肯定一百个不信。不是别人是陆山河啊,号称万年冰山不融化的陆山河怎么可能拿手给别人挡车身。哪怕是天仙儿一样的姑娘也不可能!他陆宁谌拿命发誓!
……
夜了,陆山河给江一棠掖好被角守在床边不打算走了。但陆宁谌在家,他担心那家伙无事生非,又有点犹豫。
“你回屋睡吧,我没事。”江一棠拉拉他的手,快睡着的声音软软的。
“嗯,我再待会儿。”陆山河盘腿坐在地毯上,俯身吻她额头。
或许是太累了,江一棠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陆山河一直等到她呼吸完全均匀了才走。
哪知陆宁谌就搬个小凳子坐他房间门口,扬着张俊脸笑眯眯的:“我的好堂弟,你有情况啊?”
陆山河毫不留情地从嘴巴里吐出一个“滚”字来。他的房间门是单独设有指纹锁的,没有人能在没有他在场的前提下进去。陆靖康也不能。
所以陆宁谌只好守在门口,就等他从江一棠卧室里出来好审问出第一手情报来。
“别这么绝情嘛,我知道江一棠现在名义上是你妹妹,但是啊,你不觉得你进她房间,还待这么久,明显有点可疑吗?说,你是不是看上那小丫头了?其实,小丫头长得还可以,就是没什么特色,太平淡了点……哎!”陆宁谌本以为自己可以跟在陆山河屁股后面死缠烂打地进他房间,哪知门一开陆山河就一把推开他,而他又刚好在说话没注意,再加上陆山河一身肌肉蛮劲大,他竟然就这样被拒之门外了。不合适吧。他陆宁谌好歹是在公司里被一众小姑娘追捧着的小宁总,在这儿居然被陆山河拒之门外了?!
周身终于恢复了向往的平静。
陆山河瘫在大床上,听着自己一呼一吸的声音,由轻到重,由浅到深。
江一棠回来了。属于无罪释放。也就是说还能读书。陆山河心里突然亮了一些。然而陆宁谌死活赖着不走这点是真令他讨厌。江一棠没回来的时候闹几下也就算了,现在人回来了他的存在是不是就太突兀了。
陆山河突然想找个理由把他支回家去。但是找什么理由好呢?那家伙口齿伶俐,一定会找成千上万个借口驳回他的理由。
想想还是觉得不可行,陆山河索性不去想那么多,睡个好觉算了。毕竟这一段陆宁谌身兼数职,不仅要去公司上班还要和他一起负责采访的事。这么忙,应该也没时间跟江一棠胡闹吧。二十二岁的人了,除了在公司狐假虎威在外面几乎没个正形。怪不得二伯二伯母管他管的这么严。也是性格使然。
深夜,天空没有月亮,漆黑一片,树杈上歇息的乌鸦梦呓了几声转头又陷入睡眠。
万物皆静。
几个小时后,太阳从乌鸦睡觉的树杈缓缓升起,陆宅里向阳的房间,每个都充盈满了亮堂堂的阳光,尽管这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甚至还挟裹着一簇簇的冷风,但关着窗户的屋里的人并不介意这些。因为在冬天,只要太阳照常升起,只要天空没有阴霾,人们就会满足,然后误以为这是天气预报漏报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