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做思想工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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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靖康是早晨八点接到警方通知的——江一棠开口说话了，可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要去卫生间。接到通知的时候陆靖康居然当着老武和陆山河的面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这笑容仅限于嘴角上扬的十五度，而且一点也不轻松，但证明他这两天过得有多提心吊胆还是足够了。
陆靖康端起面前的小陶碗又放回桌上，这时陆山河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去学校上课。“山河，你今天去学校办理一下江一棠的休学手续。”
“警方调查还没出结果，现在办会不会太早了？”陆山河止住脚步，皱眉问道。
“总归要办的，去吧。”陆靖康难得没有跟他用命令的语气说话。
“知道了。”陆山河顿了一下，挎起书包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餐桌旁，老武忧虑地盯着报纸：“唉，媒体都已经开始报道这件事了。”他放下报纸，推推眼镜腿，表情凝重地望向陆靖康，“您怎么看？”
“老武，你还记得三个月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陆靖康夹起一块西兰花，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大概记得，”老武想了想，回忆里的场景就浮上心头，“您那时候说，江一棠这孩子心气高，很特别，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会成大才……您还说她不是爱慕虚荣的孩子，只是想逃离原来的生活而已。”
“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逃离原来的生活？”陆靖康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小江这孩子有事都藏在心里，”老武说着说着，心里突然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这事我越想越蹊跷，程家伟到底是她的养父，真是不知道他跟小江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把孩子逼成这样，唉……”
“总会有人知道原因。”陆靖康抿唇，把碗里的豆浆一饮而尽。他起身跟老武交代了几句家里，便拿起车钥匙出了门。昨天临下班前他通知各位股东召开董事会，想必大家已经在心里掂量好这件事的重要性了。
……
明德学院高中部，明明是自习课时间，可重点班内的氛围并不宁静。陈雪玉这两天频繁地被叫去年级开会，所以班里的自习课没老师值守变得像卖菜课。
坐在第三排的三个人已经两天没有说话了。
消息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相信，直到警方抓捕了沈春平，而程家伟的死讯又坐实，大家才逐渐相信，原来江一棠真的杀了人。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不管是在力量还是体型上跟一个成年男子相比都是无比悬殊的，所以，大家纷纷猜测事情的真相不是江一棠杀人而是正当防卫。
陆山河出现在陈雪玉办公室的时候，她正被林志文折磨得焦头烂额。
“江一棠是你的学生，你还记得当初入学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吧？你说出了事你担着！现在就轮到你担了！啊，瞧瞧你干的好事！我说过江一棠性子野你偏不信！现在好了，你去看看新闻，去看看报纸，明德的名声都被她搞臭了！”
可以说，是陆山河把她从泥沼里拔了出来，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林志文无休无止的指责下疯掉。
“林主任，麻烦注意一下您的措辞，毕竟警方调查还没出结论，不是吗？”陆山河大手摁在林志文肩上，使得他那极臭的脸色一滞，转而有些诧异又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山河来了啊，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来办休学手续的吧，文件我都打印好了，你等会儿，我给你拿过来，哦对，记得替我跟你父亲问好哈。”
碍于陆靖康的面子，林志文没有为难陆山河，手续办完，就一甩袖子走得头也不回。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皮鞋跺地的愤怒声响。
“她还好吧？”陈雪玉眼里有红血丝，大概是熬夜致使的，她俯身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缓缓神，接着又神色紧张地问陆山河。
“还好，只是被警方限制了自由。”陆山河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他心里也是一样，“你最好休息一下，眼底出血了。”
“没关系，你帮我问问，看我可不可以去探望。她肯定吓坏了，这么小的孩子，还没成年呢，就摊上这么大的事，唉……”陈雪玉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好，但你最好休息一下。”陆山河望着她略显憔悴的侧脸，忍不住重申了一遍。
“我知道，你回去吧，别耽误上课。”陈雪玉挥挥手，扶着腰坐下，重重叹了口气。自从接到领导通知，她这两天整个人都透支了，忙着处理各种问题，应付各种家长的质疑，真的分身乏术。但她总觉得，江一棠这事不是外界传闻的恩怨结仇这么简单。
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期末的最后一轮复习还在进行，陈雪玉正想着抽空把期末考点给这些孩子们整理出来，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敲响了，只是这次她不用紧张得头皮发麻，不是林志文，林志文进她办公室的时候从来不敲门。
“陈老师，您现在忙吗？”薛家媛探个脑袋，怯生生地问道。她早就想来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不忙，怎么了？”陈雪玉揉着太阳穴，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可能太累了，她真的需要休息。
“陈老师，我，我们，我们不是来捣乱的，也不是来烦您的。我们知道您已经累得不行了，就想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江一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班里同学也都知道，大家……都挺意外的。”薛家媛站在她面前，眼睛里好像有泪光闪烁，身后还跟着韩星曜和周嘉阳。
韩星曜一改之前咋咋呼呼的本色，表现得格外镇静，陈雪玉知道他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她了解他。周嘉阳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虽然他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江一棠的事现在还没有定论，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尤其是韩星曜，知道吗？警察还在调查，现在有关案情的东西都还处在保密阶段，不要随意评论，也不要失去希望，好吗？”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气氛很安静。但随着陈雪玉一字一句的解释，薛家媛的神色和声音变得越来越悲伤和沮丧：“陈老师，江一棠还能回来上学吗？这次期末考试她还来吗？”
“你废什么话。”韩星曜偏过头语气低沉地顶了一句，他的拳头紧握着垂在身侧，好像两把随时出刃的利剑。
周嘉阳把手搭在薛家媛肩膀上安抚她。
“都怪我，我当时就不应该开玩笑说期末我们会超过她，你说，她是不是因为害怕被我们超过才……我好后悔啊陈老师……”薛家媛先是低声抽噎，可抽着抽着她就忍不住哭出声了。周嘉阳第一次见她哭，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光是周嘉阳，连陈雪玉也是第一次见薛家媛哭。毕竟这个骄傲的小天鹅从未在他们面前流露过一丝一毫的脆弱。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哭就等于长敌人士气？”话虽这么说，可韩星曜还是忍不住抹了把眼泪，他偏着头抽抽的样子，像个歪脖子英雄。
“陈老师，你说江一棠会不会坐牢啊？我今天回去得好好问问我爸妈，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江一棠进监狱啊，她可是我的好朋友，她真的是我的好朋友，她从来没在背后说过我的坏话，她跟那些叽叽歪歪的女生不一样……”薛家媛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搞得陈雪玉无心安慰她，只顾着递纸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