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雾中日与夜（四）
（五）
徐重在白茫茫的迷雾里，贴着路边的墙壁缓缓前行。突然间，他发现了自己走进了一个开放式的居民小区，在他身后约2米高的位置，是一扇沿街而设的小窗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从窗户里，传出了人的声音。
徐重心中大喜！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在外面听到了人类的声音，这就说明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迷雾中消失！他轻轻地敲了敲窗户上的玻璃：“你好！里面有人吗？”
可是屋里的人并没有对徐重的呼叫进行答复，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同时传出来的，还有细微的，像是手掌拍打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徐重心中很是疑惑。他把步枪甩到背后，双手抓着窗户的边沿，轻轻一跃，攀上了这个窗台，双手抓住防盗窗花，往里面探头望去。
在漆黑一片的房子里，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个颤抖的男声在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徐重眯上了眼睛，花了好一会才适应了房子里的黑暗。就在他终于看清屋里的景象时，双眼猛地一睁：只见屋子里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交替不断扇着自己耳光，嘴里一边不断重复地说着“对不起……”，丝丝血沫随着唾液被不断地喷到他身前的地上。而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则是一个由一大堆报纸扎成的纸人。纸人的脸上，贴上了一张用a4纸画出的脸，蹩脚的画功画出的五官，却让这个纸人透露出种种的诡异。
徐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跳回地面，贴着墙沿，快速地绕过了几扇窗户，跑到这户人的家门前，大力地拍打着那扇破旧的木门：“开门！我是警察！”
拍了许久，屋里并没有回音，徐重想要破门而进，但却又有些犹豫。就在这时，木门突然间从里被拉开，那个被自己扇得满嘴鲜血、半只牙被打断吊在唇边的男人抱着纸扎人站在门后，面无表情地问道：“有事吗？”
徐重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同时又感觉对方手上的纸扎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正用一个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应答道：“您……你好，我是警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男人用死鱼一般的目光对徐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往屋里退了一步，重重地关上了门。
就在门被关上的那瞬间，徐重似乎看到屋里的深处有两个人影正在直勾勾地看着那男人，整个屋子是说不出来的神秘。
吃了个莫名其妙的闭门羹后，天色渐晚。徐重看看手表，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而回去的路又被一架燃烧着的直升机堵住了，估计在夜幕降临前是不可能返回到单位的。李长安他们究竟怎么样了？上级会派出搜索队进入雾区吗？他心里并没有答案。再想了想，印象中附近好像有个居委会的办公楼，估计里面会有工作人员吧？
经过在那个居民楼里遇见的诡异事情，重新走进白雾里的徐重更加谨慎了，甚至解开了手枪的保险，双手持枪，慢慢前行。
半小时后，他站在一个内有民国建筑特色的两层高小楼房的院子外。院子的大门虚掩着，门边上是一块与房屋风格完全不搭的不锈钢门牌，门牌上鲜红色的蚀刻字上书“幸福小区居民委员会”。
“是这里了！”徐重把手枪的保险重新关上，插回腰间枪袋里，轻轻地推开铁门，走进了院子。大概2分钟后，一个手里拿着斧头的白衣女子也跟着走进了院子……
（六）
我们把目光转回跟丢了徐重的李长安那边，就在一个小时前：
身上戴着灌灌羽毛的李长安似乎对自己的视力很放心，在徐重身后约半条街的距离，不紧不漫地跟着。大概走了有大半个街区，刚吃完午饭不久的李长安突然感觉饭气攻心，丝丝睡意卷上心头。
在大概十七、八个哈欠后，困得发晕的李长安感觉大脑严重缺氧，眼里冒着星光，耳里传来了阵阵的蜂鸣。又在第二轮的十多个哈欠后，李长安两眼一黑，瘫倒在大街上。要是这时候有人走到他的身边，还能听到响亮的呼噜声……
睡倒在大街上的李长安连续打了五个喷嚏，终于把自己给吵醒了！用袖口擦掉了脸上的鼻涕后，李长安掏出手机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己居然在大街上睡了一个多小时！而且手机的电量只剩19%了！
眼前已经不见徐重的踪影，身上的灌灌羽毛也不知所踪。这一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长安顿时警觉起来，环顾四周，白色的大雾让身边的景物模糊一片，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该死的统一标识……”
去年的“全国文明城市创建工作”开展以来，区政府将大部分的主要路段采取了统一标识统一布局的方案，将路边的所有商铺进行统一配色统一安装招牌，使得看不清头顶上招牌字样的李长安对本应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在大雾里通通变得陌生起来。
他努力回忆着，想要想起自己在跟踪徐重时，究竟是走在人行道的顺方向还是逆方向，但寒冷引起的头痛让这一个多小时前的记忆就像埋藏在大海深处一样，知道有这个东西，却怎么也摸不着、看不到。
终于，他放弃了思考和回忆。
“跟着直觉走吧……”
这些年来，刑警的直觉帮他破获了不少疑难案件。他希望这一次，直觉也能带来好运。
走了没多远，雾气似乎稍微有所散，空气中湿冷的感觉也好像没那么强烈了。李长安以为自己走向了正确的方向，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在街角转了一个弯，李长安惊呼一声：“我勒个去！”
一架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的直升飞机将一条笔直的马路拦成两截，折断的螺旋桨机翼在不久前才铺到路面沥青上，划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从油箱里漏出的航空煤油洒落一大片，把飞机的周围烧成了地狱般的火海，烧出了阵阵刺鼻的味道。
看到街上有一架坠落的直升飞机，李长安知道了外面还是有人在尝试进入雾区，说明政府已经注意到了雾区的异状了，心里安定了下来。
但在这片厚重的白雾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徐重？难不成他们两个也成为失踪人口了？前方的路已经不可前往，李长安只能选择折返。
回头的路并不好走，因为雾气显然变得更加浓郁，原来的路面能见度还有10米左右，现在却连5米都不到了。李长安只好扶着路边的墙壁或是商店门头，慢慢前行。
走过了几个街角，脚下的路面变成了看似古朴的石砖路，李长安突然找到自己的位置：东城区里唯一有这种路面铺装的，就只有在前年完成了旧城改造的创业园了！
创业园里大多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创办的小公司，其中以小工作室居多。而且由于区政府的支持，创业园里的水和电是按家庭使用进行收费供给的。不少的创业者在租下办公室后，为了节约，会直接居住在里面，省下了租房子的开支。而这就说明了，这里或许会有人。
当这个想法刚出现在李长安脑海中时，一阵并不流畅的吉他声，从不远处传来，传进了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