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淡然

康言之阔步回到别芍阁的书香房时，彩霞都已染得天空一片嫣红，这五彩缤纷的天色，却不禁让康言之一阵反胃，今早珠儿躺在血泊的颜色，就是这样的颜色，不仅仅只有血色，还掺杂了其他不同的组织液的色泽。

沈痛和愤怒，他已搞不清到底那一种情绪困扰他较多？那像一块猪肝，放在玉碟子上的发黑孩子尸体，让他的拳头，又在掌心里攥了起来。

他不明白的是，他并非皇子，始终无夺帝之嫌；对于权势，更领悟到人生如白驹过隙的苦短，不如多积点金宝，广置毫宅良田，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做个消遥自在的侯爷。

而且，在世人面前，他也已经极尽声色犬马、故意装得自轻自贱，自甘堕落的样子。

只是，即使他都已做到如此之地步，他从未出世的孩子，竟然还是躲不过有心人的毒害，不到三个半月，就腹死胎中。

难道这世道，即使他不犯人，仍会碍到别人前进的路而被视为眼中钉？向上爬的路污浊不清，若有一颗过于澄澈的石头挡在路上，是会闪瞎那些看惯脏东西人的眼睛的。

康言之双手拢在衣袖里感慨的漫步于庭园，一进入书房，果然就看到玲珑的身影。她光明磊落、不卑不亢，正在那里整理他的床铺，将它们铺得整整齐齐，抖得一尘不染。

若玲珑真如骊苇如和她的婢女所怀疑，是害了自己姊姊小产的凶手，怎么可能还会如此若无其事，毫无芥蒂的做着平常在做的事情？只是，连她的亲姊姊发生了那样的不幸，她却仍以几近视若无睹的神情泰然若定，未免也太过不通常理。

看到她忙里忙外，转瞬间的神情中，康言之还好像看到一抹浅浅的微笑，在她的脸上一掠而过。这种对亲人的痛，毫无知觉、不为所动的镇定，却反而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她没涉入此案，实在是也很难令人信服。

康言之如隼的慑人目光，冷峻的盯着玲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立刻反身，但看到来人康言之，却一点也不惊讶，娇柔作态道：＂侯爷，奴婢只是过来帮侯爷整理床铺和房间而已，打扫完就走了，请侯爷不要生气。＂

康言之好不容易，于嘴边挤上一抹笑意，目光仍然紧盯在她的身上不放，他放轻声调问：＂这次也是你姊姊珠儿派你来的吗？＂

玲珑看他脸上没有怒意，便放松了些，漫漫的福了福身子，声音像丝绸般细腻道：＂是，姊姊今天不幸小产了，她人在残弱的榻上，还特意交待妹妹一定要过来服侍伤心的侯爷。＂

玲珑说着，已声泪俱下了，看得康言之好不佩服，那双黑灵灵的大眼睛，居然能说掉泪就掉泪。

康言之微微的缩起了眼，朣孔也跟着汇成如猛蛇般的细长，缓缓的向玲珑走去。

见他向自己走来，玲珑的心恍若有只小鹿正碰碰乱撞，康言之将她慢慢地逼于墙边，凛冽凝着她的目光，似要将她的身子给射穿了一样，她几乎被他强壮的双臂给钉在墙面上，温暖的鼻息，吐在她的小脸上。

玲珑受宠若惊，她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竉幸了。

康言之原本锐不可挡的目光，已瞬间被他换成温柔平顺：＂今天本王的确是累坏了，难得你的姊姊在伤痛之中，还会记得本王。＂

他轻言细语的说着，吻同时落到她樱樱如桃的唇上，她情不自尽的闷哼、颤抖，伸手抚摸他结实的胸膛、感性的脖子，鼓励他能继续更深入的爱她。

但康言之没有，反而离开了她的唇，淡淡的问她：＂你今天一整天都在你姊姊的身边照顾她吗？＂

他果然在她的身上，闻到了今天在别芍阁堂前，那股证物上的所有味道，麝香和清雅的玫瑰香，上次他只觉得她身上的味道特别，没想到，那竟是害死他孩子的死亡味道。

她的身子一放软，软绵绵的身缎，如那天被她抱进来的毛茸茸小白猫，瘫于他的怀里，样子好不惹人想疼爱。

她在他的怀里点头说：＂早上都在姊姊那儿忙她的事，和照顾她。姊姊发生这种事，真的很不幸。＂玲珑的脸黯然的垂了下去，康言之紧追着她的表情不放，但他看不到她有一丝说谎时的慌张。

只是早上，事发当时，他也确实没看到她在珠儿的身边，她是不是以为当时大家都把焦点放在珠儿身上，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并没有在那儿，才会说谎说的冠冕堂皇。

＂看你姊姊那样，你吓坏了吧？＂康言之显露出难得的似水柔情。

＂嗯。＂玲珑可怜的点点头，然后苦笑道：＂还好在傍晚时，太夫人请了别芍阁照顾姊姊的女婢们喝一杯趋寒酒，说是要让大家洗掉今天发生的晦气。＂

＂是么？＂康言之有点意外，他的母亲，似乎从不对下人如此用心，这女人的心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乾坤，他要把它一一的找出来。

一道凌厉光芒却从康言之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没发现他想找的东西、

珠儿想要如同她的姐姐一般，怀上他的珠胎，她的姐姐命薄，无福消受那份福气，但是她绝对不会重蹈姐姐的覆辙，因为她知道如何周旋于那些手握权柄之人的阴谋里，只要懂得应变，就能活得下去。

但是，珠儿没有这样的智慧，所以她才只配当权力游戏中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然而就在此时，康言之在她上衣袖口对褶处，终于发现了他所要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