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母以子贵
"你说什么?"骊苇如震惊的脚步一滑,差点没从书香阁藏书的台阶上掉下,还好她身后的婉蓉及时的拉她一把。
"珠儿有身孕了?"骊苇如不相信的再向大夫确认一次。
"是的,夫人。"大夫再度向骊苇如行了一个大揖,恭贺意味浓厚,岂能知道骊苇如此刻心境如腾云翻雾的惊讶、如落入五里迷雾的惆怅。
她试着镇住自己,稳住心绪,然后才若无其事的问大夫:"此事还有谁知道?"
"康老夫人那已经告知了。"大夫闲闲的回答。
骊苇如倒吸了一口气,再问:"侯爷知道了吗?"
"禀夫人,侯爷今晨就出门,故还未知晓。"
"哼!"骊苇如低低地闷了一声,没想到那向来楚楚可怜的小妮子,也开始懂得邀功争竉了,还未先来向她这个后殿之主禀报,就直接往上奏报。
抦退大夫后,骊苇如独自呆然的站在台阶上,久久才回神对婉蓉说:"到别芍阁一趟。"
婉蓉应了声"诺"后,偷偷的瞄着神情黯然的主子,她薄薄的唇紧抿着,看似愠怒的神情里,眉间却掺杂着更多的忧伤,婉蓉不禁为她感到一阵心痛。
纵使主子才貌双全,但仍不免要被新人给取代,只是自嫁进门以来,却从未一朝被这一家之主珍爱过,就得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占上自己的地位了。
到了别芍阁,才到了院外,就见满殿人影幢幢,门坎几乎都要被擅长捧高踩低,趋奉新宠的奴仆们给踩平。
所有人一见到了骊苇如,对着她的都只是一种表情,尴尬和些许的藐视,虽然个个低垂着头向她毕恭毕敬的行礼,但骊苇如明白,这些下人内心里,都如何看待她这只下不出鸡蛋、被男主人驱之门外的女主人。
仆人们殷勤不懈的进进出出侍奉着珠儿的需要,骊苇如只到了房门口,就听到了康母如燕莺高歌,句句呖呖切切,对新人的叮嘱,那声音高吭铿锵,听得出是多么的满心欢喜。
康母的声音,令骊苇如寒毛一悚,只怪自己来得太过心切,忘了先请婉蓉来打听康母是否在这里,就匆忙跑来。
她屏住了呼吸才入内,康母慈爱的将珠儿晳白嫩稚的双手,揽在掌心里,脸上笑容盈盈。
两人一见骊苇如见房,笑容顿时僵住,骊苇如却泰若自如的向康母曲了曲膝行礼,喊了声:"母亲。"
"哟~我们尊贵的大将军来啦!"康母瞟了这眼中钉一眼,"妳不是不屑往这里走动的吗?情愿独自高高在上的住在召福阁里,看来,是我们家的言儿配不上妳这大将军。我真不明白,妳这样到底算什么样子的妻子?这言儿也胡涂,这样的婚姻留着何用?休了都休了,还追回来干嘛?皇上那儿自有我们圆满的说法,连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了,我就不信皇上还管得着你们不和的事?"
康母摇头晃脑、一劲酸溜溜的抱怨,今天也是自她回府后,两人第一次踫面,前些日子,她都称病,借故不去向康家二老请安。
"母亲,不是我喜欢高高在上独住,当初我们的新房本来就在召福阁,想独有自己空间、搬出新房的人,是言之吧?"
康母顿然乍舌语塞,但很快的又抓住了骊苇如的痛处,酸道:"留不住丈夫的心,又该怪谁啊?东怪西怪,都舍不得检讨自己,要如何改进?"
康母瞪着骊苇如瞪得狠,不依不饶的又继续道:"妳啊!不如多向妳这个珠儿妹妹学学如何当人家的妻子,言之跟她也不过短短两个月,就有了身孕。"
珠儿见康母就是不让骊苇如台阶下,于是连忙拿了茶几上的女儿红,递了一杯给康母,也给了骊苇如一杯。
"老夫人带来的酒,甘甜如蜜,老夫人和少夫人不妨品尝品尝。"珠儿细语如绢的说,说得老夫人的心都软了,转眸看向她时,已从满脸的怒意,变得笑脸盈盈。
杯中的甘醇芳香,终于让两人的战火歇息了下来,康母不再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像骊苇如这有主见、有个性,甚至于有自己一片天的女子,要驾驭得住她,那根本就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她每见一次骊苇如,头痛的隐疾就患一次。本来以为上次终于彻底把她给赶出了康家了,万万也没想到那不孝子,竟然又去千里寻妻,硬生的把骊苇如给找了回来,真是要把她的老命给气的休矣!
不过还好,在经历那段波折之后,他们康家总算还是拨云见日,传出喜讯有后了,那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一件事,即使怀有身孕的,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婢女,也难掩康母心头的喜悦。
康母决定,等孩子生下来后,她要想办法把这婢女的地位给扶高,好打压骊苇如,或再将她给逼得走投无路,自己主动提出和离。
几杯下肚,骊苇如酒劲正上的微晕,她放眼在这房里流转了一遍,没想到半个多月没来,这向来寂寥、空荡的侯爷阁院,早已不全是寂寞。
原本床的围架上空空荡荡的毫无装饰,如今却垂着宫样帐楣,帐上龙腾祥云绣花,底下密密的流苏如浪,好不香艳吉祥;被子和枕头,也被换成了鸳鸯戏水的金丝绣,两盏朱红纱灯立床头、窗边玉兰,高洁优雅半开半合,这里已成了她丈夫另一间真正的新房。
"姊姊还好吧?"珠儿看她只入了一杯酒即双颊酡红,便担心的问。
骊苇如也借机不胜酒力而告退,但康母兴致仍未退,仍坐镇原地,似乎和珠儿有聊不完的话题。
骊苇如临走前,还送了一对新茶玫瑰花瓣装的夹纱弹花新枕头垫给珠儿,取代原本那个康言之睡得变硬的旧枕,希望有孕在身的珠儿,夜里能安睡。
但看来骊苇如多此一举了,因为康言之早已为珠儿新购了,而且是满室均为她焕然一新。
就在骊苇如走没多走,没想身后却传来康母唤自己的声音,骊苇如诧异的回头,还真的是康母,她步伐有点艰难的追着骊苇如前来。
"母亲有何事,请下人来告知即可,何毕这样亲自赶来?若是不慎跌倒,该如何是好?"担心之辞虽挂在骊苇如的嘴上,但却面无表情,实在是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关心?
"哼~妳那张脸,好像觉得我没跌倒妳很可惜的样子。"
"母亲大人有何贵干?"骊苇如也懒得跟她打哈哈,直接问重点。
"我说妳啊!送礼也不送个名贵的,送那什么枕头。"康母说完,朝天白了一个无耐的眼色,然后霍地脸上又变得谦和,再说:"我那有西域来的安息香,明儿个,我就以妳的名义送过去。"
康母摇摇头再对她道:"做人吶,该转弯时就要转弯,该低头时就要低头,而且最重要的是,永远都不要吝啬对妳的丈夫低头,这样夫妻之间,才能永结白头,一直到老。"
康母再道:"那沈香送去后,言儿就会觉得妳这正室有大器,懂得深明大义体谅他这个丈夫。看看他往后,是不是也能多往妳那边走动,明白了吗?"
骊苇如颇感意外的垂着眼,对着康母”嗯”了一声,很不好意思刚对她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自她嫁入,身为她婆婆的康母,从没像个为人母亲一样,对她讲过这些话。
看来珠儿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为康家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