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忙窜
淑缓侍候着骊苇如喝着安胎药,每天一大早就会到东翼来的岑琛,今天都快日正当中了,却还不见他的身影,心下涌来一阵如蚁忙窜的烦意。
骊苇如抚着自己的肚子,近日每天都有岑琛的陪伴,竟然一时无法适应他没有坐在身旁,陪着自己度过无法下床的无聊时光,平常他不在时,她都在做什么?骊苇如不觉开始呓想着以前的日子。
这些日子,岑琛怕她伤了眼,所以会念些诗集给她品玩;怕她热,蜂蜜的莲子拌水果冰碗喂她吃,喂了几次,她才肯启齿含到口里,却生生的巴着他看,他却只是满足的睨着她傻笑,大手一根根的撑开她微蜷的手掌,将它给握在掌心里。
手心里的温暖在骊苇如心里盈盈发烫,他帮她扇凉、怕她发荒,骊苇如不想搭理他都不成,因为他就是那么大的一个人黏在那里,而这些事,都是康言之从未做过的、从未给她的,虽然最后他想要给,但也来不及了。
骊苇如不禁鼻子一酸,常常在一瞬之间,骊苇如会误认为,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其实是岑琛,而非那从不在自己身边的康言之,他的殷勤,如何不叫她动容,更何况,她本来就对他有意了。
这两天下来,她似乎也渐渐的要将那个活着或者死了,都让她伤心透顶的人给忘了,毕竟,她早已习惯过没有丈夫的日子了。
淑缓似乎知道娘娘在想什么,于是乎说:"娘娘不用担心,岑将军应该是因为有公事在身,很快就会来陪您了。"她差点没脱口而出,岑将军和康侯爷不同,岑将军的真心,看得连淑缓都深受感动。
骊苇如却低低的摇头道:"我只是在想,我不能再继续留在此地,不能再这么下去,今天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从昨天开始,一整天都已不再见红。"
她若再这么待下去的话,她对于岑琛,和岑琛对于她,会难分难舍的再也无法分开了,那将会是一场无法挽救的灾难,她不能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情爱,而使康家、岑家和骊家,结为无可自拔的世仇。
"我明白娘娘的意思。"淑缓顿了顿才说:"只是娘娘若是真对岑将军动了真心,等康侯爷的孩子生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骊苇如含苦一笑,摇头道:"孩子生下后,我更只能将岑琛那份情意永远的隐藏下来,这孩子已没有了爹,总不能连娘都抛弃了他是吧?"
淑缓恍然的点点头:"娘娘说的是,竟然如此,不如我们趁今天岑将军不在府中,赶快离开吧,只是娘娘,您的身子撑得住吗?"
骊苇如执意道:"嗯,撑不住也得试试看吶,机不可失。"难得岑琛今早失了戒心,不然平常即使他没有过来,门外仍是戒备森严的,不知是在防着她离开?还是依约防着他的母亲和他的妾进来?
此时,从他们的房外,却突然传来两位女婢偌大的谈话声:"少爷今天没来东翼陪骊将军是么?"
"嘘…"这个鬼鬼祟祟的掩饰,反而惹得本来不特别注意她们谈话的人,更想竖耳倾听。
"怎么了吗?"两个女婢的音量刻意压低,但又不是低到屋子里的人都听不到话。
"听说那康侯爷摔到悬崖后没死,少爷带着一队兵马又杀过去赤焰谷了。"
原本坐于床缘边的骊苇如一听,脚往地面一蹬,便冲出了房门对两个嚼舌的女婢喝道:"你们刚说什么?"
淑缓见她动作如此之大,替腹中的孩子吓得冷汗都直冒了出来,连忙跟出房去。
女婢们骇然的瞪着激动的骊苇如,吱吱唔唔的将刚说的话,再说了一次。
骊苇如顿时觉得一阵气血由下往上攻入心藏,眼前一片黑,不由自主倒退一步,耳中嗡嗡地焦响,淑缓立刻自她身后扶住了她,对那两个可厌的女婢斥道:"下去,不要在这边危言耸听。"
淑缓将骊苇如半推半就的拉回房里,觉得骊苇如握在她掌心里的手,都发着涔涔的冷汗:"娘娘,那两个婢女很可疑,可能是岑母刻意派来刺伤你的人啊!你要稳住,不要过份激动中了她的计。"
"不!"骊苇如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劲:"岑琛今早是真的没有来,他明明知道我的状况已越来越稳定了,随时都可能离开,他更不可能轻易的丢下我让我独自在岑府里,你看这外头的戒备,看起来就是他今早来不及交代的闲散模样。"
淑缓见她焦心得眉头都紧蹙在一块了,骊苇如抬眼望向窗外:"他走得那样的匆忙,可见那些女婢所言,是真的。"她决意的眼神发着比刚铁还要坚决的色泽,让淑缓也不容再质疑了。
康言之居然还活着!这已是这两天,绝望死心的骊苇如怎么都不敢再奢望的事情了,一时之间又逆转出这样的奇迹,真的又叫她不知要如何适应才好?
淑缓很担心的问她一句:"娘娘不会是想要去救康侯爷吧?"
骊苇如忍着又开始隐隐闷疼的腹痛,快马加鞭的骑在马背上。
她很意外这次她是大剌剌的走出岑府,而不是像先前那次简直是步步惊心,经过重重困难才走出那片森严的铜门,岑母完全没有出面刁难她,马还是岑母帮她备好的,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消息,分明就是她刻意走露到骊苇如耳里,要让她离开。
虽知可能是陷阱,但是骊苇如还是不能充耳不闻,视若无睹的不前往一探究竟,除了马,岑母还特意安排了一个侍卫帮她领路到岑琛要屠剿康言之的地方。
同样的景象,那日才沿途自身侧两旁飞过,康言之的惨叫声都还割在耳边,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再度重演。
她会不会到了那里,一切又只是惘然,再一次亲眼目睹他们两个人互相残杀,然后其中一个惨死在自己的眼前。
想于此,她却步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一次面对那样的惨状?她的孩子能不能承受得住再一次那样强大的冲击?
提心吊胆的一阵胡思乱想之后,终于穿越完重重火焰般的岩石,来到了山谷下,竹叶如雨的刷刷撞在身上脸上,该名带她来的侍卫已不见身影。
骊苇如警觉的放慢速度前行,凉风飒飒翻动满地枯黄的落叶,竹头也不甘示弱的戛戛作响,青浅深萃的一片葱绿中,骊苇如骇然的看着岑琛持着弓箭,弦已蓄势待发,迅雷不及掩耳的呼咻一声,箭已跃于天际。
骊苇如还来不及看顾箭所指的目标是何人,就打算纵身跃上空中拦劫,腹中却愕然一紧的抽搐,骊苇如几乎差点摔下马,她努力的振住自己,才稳稳的又坐回马身上。
她抚着肚子抬头看向箭飞去最终刺中的方向,赫然看到的却是一张年少又陌生的面孔,嘴里涌出汨汨的鲜血,穆青及时起身挡住向康言之飞来的箭,箭直穿他的心藏,他当场毙命于康言之的怀里。
马熽云回头见状,当下楞住忘了身处于刀光剑影之中,他身后的杀手抓住这个机会,举刀就往他头顶劈下,却被一声喝令声给制止:"住手!"
"住手岑琛!够了!住手!"骊苇如在他们身后嘶哑的叫道,岑琛骇然心惊的回头看她。
两人四目顿时相对,骊苇如满含悲伤的眼眸里,有对他更多不舍的眷恋和怜惜,但也有更多的绝决和愤怒,她正在向他走去。
如今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还活得好好的,她会做下怎么样的决定,岑琛已经了然于心,若是他现在在她的面前屠杀掉她的丈夫,她生生世世,也不可能会原谅他的。
他扼腕不已的觉得前功尽弃!但还是再度搭起弓箭,瞄准他所恨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