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当归
"康侯爷,康侯爷来吃点东西吧。"穆青喜滋滋的端了一锅热呼呼的鸡汤,打从远远的,两人就闻到那锅汤的香味四溢。
穆青将整锅放到康言之面前的大石头上,像个大孩子般介绍他的拿手菜:"这锅当归参山药稚子鸡汤,还加了我们这儿特有的红枣,还有在鸡舍里跑了近一千里的稚子鸡,绝对补血鲜美,肉软中带劲,康侯爷脸色苍白,喝这个鸡汤,铁定补。"
穆青还没将那锅鸡汤放下时,康言之就已为那浓郁的香气,给熏得口水直流,再加上那溜口的讲解,他的肚皮都打起了鼓来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已经有两三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穆青放好鸡汤后,扫了一眼康言之盯着鸡汤那双迫不及待想吃的神色,却仍不为所动,才恍然想起:"啊,我忘了你的手不方便。"
穆青延着石头坐下,拿起碗和汤匙,边细心的帮他盛着汤和肉、边说:"我喂你吃吧。"
"什…什么?"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直视着他们的马熽云,脸色急遽一凝,他本来还不想阻止穆青让康言之吃东西的,但见他们竟当着他的面,打算上演一出你浓我浓的亲密戏码,无由来的妒火,猛然的中烧了起来。
穆青手中满是汤和肉的汤匙,放到嘴边吹凉后,正要放入康言之张得老大的嘴里。
一只修长葱白的手,突然搭在穆青的手腕上,从中硬生生的拦劫住了它,不让它动弹,汤匙里的汤汁,瞬间都洒到了石头上,印上好几圈黑色斑点,然后很快地,就被烈阳给蒸发不见了。
两人都诧异的同时抬头看着马熽云。
"师父,你在干嘛啦?"穆青原本的笑脸,已转为怒潮:"鸡汤都洒出来了,好浪费啊!"
"给他吃才浪费耶。"马熽云忿忿地勾起嘴角道:"康侯爷说,他今天没有心情吃东西。"
穆青将视线转到康言之的脸上,眨眨眼疑惑的道:"可是康侯爷刚刚明明就很想吃啊,他这么多天都没吃东西了,怎么可能会不想吃呢?对吧康侯爷?"
康言之挑起眉稍,很认真的对穆青点头,表示他的确饿坏了,自从马熽云向他提起骊苇如之后,他的精神和味口,全都一股脑儿的涌上。
"不是他说想吃就能吃,是我说能吃,才能吃,懂吗?"马熽云还是不依不饶的不肯放手,满嘴还小气巴拉的绕着口令。
康言之看着那块就近在咫尺的肉,像只自水里跃起的鱼一样,脖子向前一伸,一口就将停在汤匙里的肉,心满意足的吞到腹里了。
感受到那股咬合力道的穆青,痴呆的看着那一幕发生,感觉自己刚刚彷佛在钓鱼,庆幸饥肠辘辘的康言之没将汤匙也一起给咬断。
"真的好吃,小兄弟的手艺真是不赖。"康言之唇齿留香、满足的说。
"你…你这无赖!"马熽云气得火冒三丈,他以为康言之会有自知自明,还记得自己刚刚畧下不吃饭的狠话,没想到竟这么的没有骨气,不给吃,还用硬抢的,真是个毫无廉耻心的家伙。
马熽云悻悻的放开穆青的手,咤哼了一声。
"仙人何必那么小气,本大爷吃饱了,再帮你工作也不迟啊!"康言之瞒不在乎的又张开口,竟还等着穆青喂他一口。
"不准喂!恐怕是,你这大爷吃饱喝足了,人就跑了。"马熽云对穆青斥喝一声,狠狠的瞪着徒弟,徒弟畏畏的又将汤匙缩了回去。
"不是你鼓励本爷要打起精神,要像竹头能弯能屈,才能迎风而立,屹立不摇的度过每一年的寒暑的吗?区区一只鸡,仙人又何足不能割舍啊?"
"你行…你能屈能弯!"马熽云讪讪的指着康言之的鼻头:"你真能讲,压伤了我的牛,又吃了我一只鸡,现在还想勾引我的徒弟是吗?"
"师父,侯爷何时勾引我了啦?"穆青听得脸色一片潮红,"是你自己一直不肯为他的手松绑的。"
"好啊!你松开他,叫他自己吃,等会吃饱后,你负责给老子我盯着他到牛房里打扫干净,记得把里面的牛屎全部给我挖到太阳底下晒,一颗屎都不能留在牛房里,不然我就鞭刑侍候。"
马熽云倨傲的用下巴命令着两个人,冷光流溢他整个眼底,语毕,他便拂袖走了。
"你们师父还真是天下第一大怪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说翻就翻,而且冷血无情。"
"呵呵…康侯爷误会师父了,他其实是面善心恶的人,总是刻意在表面上显得很凶狠,但内心,柔软的跟块豆腐一样。"
"是啊!还真是个忸怩的男人。"但康言之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那个人,真的是个男人吗?他说他的爱人,才是个男人。
"我到屋子里拿铁箝来帮侯爷剪断那铁链,您等我一下。"穆青说完,就往远远山脚下的木屋跑去。
穆青在窗前,见到马熽云竟然也在屋子里,他显少大白天会待在屋子里的,田里的工作忙完吃了午饭后,他通常都会到山里去闲晃、游山玩水到日落才会回来吃晚餐。
马熽云却低着身子,静静的坐在榻上,若有所思,缕缕的晨光,自窗边打进来,洒在他的青衫上,只有背盈盈闪着亮光,其他的部份,全都沉没在阴影里。
其实他对康言之说的那个故事,穆青以前隐隐约约也有从一位刻意从马熽云老家来访的故人嘴里听说过,当时那位故人走后,马熽云曾坐在瀑布下不吃不喝的过了整整一天一夜。
跟了师父这么多年,穆青从来也未再听他提起过这事,但他记得当时那位故人口中所说的主簿,并不是个男人,师父见死不救的人,应该是个有夫之妇的女子才对啊!
那女子最后被判骑木马游街,活活被折腾死了,但是马熽云却因为是个男人,而且是知县里有头有脸的大夫,知府女儿又对他有情,所以只受了一顿打即被释放。
而且,他也不是因为那件娶知府女儿事件,被赶出知府的,根据穆青似有若无的了解,是因为马熽云太过于漫不经心,结果被他的师兄陷害下错了药,才会被赶出知府的。
这师父众多的故事里,到底哪一个版本才是真实的啊?只是总而言之,穆青看窗下的马熽云,似乎变得十分的沮丧,心事重重,就像当时那位故人离开后一样。
马熽云没有想到,在这么多年之后,伤疤被拨开来舔舐,竟然还是那么的痛楚,记忆还是那么清晰,爱人的呻吟,像一首自悠远的彼岸飘来的一曲歌,那歌声连绵不绝于,每个音符都在剐刨心头上的肉。
马熽云脸上的那抹悲伤,让穆青越看越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穆青小小年纪时,是被马熽云自荒野的狼口中救回来养的孩子,对于大人之间的事情,不甚了解,对于人世间的丑陋,更是一知半解,他年少的心灵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那就是伴着师父快乐的过完一生一世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