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张软弱 - 将军在下,夫人在上 - 扶寂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二十二张软弱

康言之默默的坐在瀑布下的大岩石上,那是马熽云每天打坐的地方。

马熽云双手拢于袖子里,站在远处,看着鸠占鹊巢的康言之,那副落寞可怜的模样,害得他想再次整他的情绪,都变得兴趣缺缺。

"唉…可惜啊!可惜。"马熽云唉声叹气的向康言之走近,马熽云本来已想好要和康言之玩玩倒挂金勾,正好他手上还炼着一条链子。

康言之听到了他人未到,声先到的感慨声,却仍不为所动,连扭头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气力,还是静静的盯着他的瀑布看。

"侯爷的手不痛吗?"马熽云一脸瞒不在乎的刻意提起他还被炼住的手,打算用他身体上的痛,去提醒取代他心里上的痛。

那只手被链子磨得有点血肉模糊的,看得令人触目惊心,链子上的铁圈,都还黏有干涸的血块在上面,连马熽云都替他感到好疼。

康言之的感知果然还是被马熽云给点醒,眉梢挑动了一下后,深长的眉毛随即也蹙了起来。

"怎样?要不要求我帮你解开那链子?"马熽云垂眼看着他,他还是动也不动。

康言之霍然”啊”的一声惨叫,他终于抬头看向马熽云,马熽云满脸得意,嘴角还漾着一抹邪恶的笑容,大脚踩在炼着康言之手的那条铁链上,他用脚将链子狠狠的往后扯,石头上立刻就滴答的开了两三朵刺目的血花。

"原来你也会痛啊?我还以为你已经麻木不仁了。"马熽云调侃地说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康言之了无生气的开口怒问,紧咬着牙关,忍着身后传导而来的剧痛。

"我才想知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马熽云俨然的敛了敛神色说:"咱们把话说清楚,我们这里,可不是养你这个养尊处优大爷的地方,在这里,可是没人会服侍你,要住下来,就得干活,没干活就没饭吃。"

马熽云倨傲无比的用下巴鄙睨着康言之。

康言之还是不发一语,但一度灰败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了点生气。

"我会干活的,"康言之倒吸了一口气,似在勉强着自己打起精神:"但明天才能开始干,今天请不要烦我。"

"哟~要你干活还要看你的脸色、看心情、看气象星辰吗?那敢问大爷今天有没有心情、吃不吃饭?"

"不吃行了吧?可以麻烦你滚开吗?"

"行!行!当然行。"马熽云又深长的叹了一气:"这逝者已矣,但生者如斯。"他的目光定在瀑布落下的急流上:"时光如流水,奔流而去是这样匆忙!白天黑夜是那样毫不停留一去不复返,只是,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惜。"

语毕,马熽云转身欲离开,康言之却悄然开口问道:"敢问仙人可曾害死过人?而且还是自己心爱的人?"

马熽云讪讪的又将身子转了回来,睨着康言之一会儿才道:"有。"

康言之眼帘骤然一跳,头虽未抬,却诧异的束耳恭听。

马熽云脸上彷佛突然罩上一道幽远的布幕:"我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却见死不救。"

马熽云盯着前方的目光,深深的刺进那道瀑布里:"在我老乡的府县里,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爱,是种亵渎淫乱的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若是被抓到,除了处以木马之刑游街,最后还要遭受火焚之苦。

"所以我和我的爱人,只能私下偷偷摸摸的做我们想做的事,好几次也差点有惊无险的被人发现,于是我们萌生了逃跑的计划。

"只是啊…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我的爱人是知县官府里的主薄,我则为那官府里的主医大夫。知县太爷的女儿,风情万种、娇艳明媚,有千万男人供她选择,她却偏偏死心蹋地的就选择了衙府里的主医大夫。"

马熽云着着实实的叹了一口气:"她的选择,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场大灾难。"

马熽云低眸扫了一眼康言之不动声色的头顶说:"女人的心思之细腻,往往不是我们男人可以想象的,她们就好像在阴暗深处结着网的黑寡妇,趁你不备之际,早已悄悄的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掉入陷阱,好祭拜她满口是毒的獠牙。

"某日,我帮知县女儿把脉,她便借机色诱勾引我,只可惜,她自一开始就选错了人,我根本对女色不为所动。说来还着实觉得让人可笑,只怪上天爱捉弄人,我身上哪个地方不像个男人?而知县女儿也哪个地方不像女人?可是我就是连帮她把脉触碰到那吹弹可破的冰心玉肤,都觉得深感厌恶。

"那女人色诱我不成,于是只好翻脸,反指称我对她图谋不轨,自个儿撕烂了自个儿的衣物,当下闹得天崩地裂、一发不可收拾,非要我对她负责,不然依法严办。"

话落于此,马熽云停了下来,似乎再也讲不下去,往后所发生的事,他实在是不想再重新回顾,那无非是将那道陈年已结珈的伤疤,再次撕开,然后眼睁睁的再看着它汩出鲜血。

康言之见他的故事说到此,好像打算就那么的打住,不免好奇的问:"然后呢?衙府主簿,供出了你们之间不法的恋情了么?"

"哼哼…"马熽云难得温文一笑的摇头,不带任何的嘲讽:"若是供了出来,我还能活到现在么?光那木马游街,一根又尖又直的木棍从你股椎刺入直通咽喉,棍子随着行走的木马还会一高一下的起伏,那是不死,也半条命没了。"

马熽云的脸颊微微颤了一下,那张脸,若是安静下来,其实傲骨中藏着一丝清朗的俊逸,熠熠的目光虽然总是带着目空一切的闲散,却黑黝黝的又宛如能洞悉一切的深不可测。

"所以,你是怎样见死不救的害死他?"康言之不依不饶的,就是想要揭开他的疮疤,好吊慰自己的伤痛。

马熽云的神色果然凛起,目光中还掺进了一丝淡淡的忧伤星芒:"当时的我,年轻气盛,性情刚烈到宁死不屈,说什么都不肯就犯娶自己不爱的女人。

"知县女儿颜面尽失,见我竟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也不再讲情面,翻出我和主簿暧昧关系的事情,已被捕入狱的我,当下立刻被严刑拷打的逼供。"

"知县后来给了我一条生路,他说只要我肯娶他女儿,即使承认我和主簿有断袖之情,他也愿意释放我无罪。"

"我虽然自始自终,都没有供出我和主簿的分桃关系,但主簿却因为我执意不肯就犯、顺从娶知县的女儿,而被活活的拷打至死,我最后却因为那知县女儿对我还有难以割舍的情意,而被无罪的释放了出来。"

一声苦笑,突然在风中散了开来,马熽云嘴角微动,似笑非笑的继续道:"虽然他爱我,却还没来得及更了解我,就因我而死。当时的我,只知一味固执愚昧的反抗,即使他曾到狱中劝戒我先娶了人被放出来后,再作事后的打算,我也冥顽不灵的不愿意退让任何一步,结果反倒害死了他!"

飞瀑落崖的声势,壮大到无限的撼动人心,像是在为那则不幸的故事,感到唏嘘不已。

马熽云将手搭在康言之的肩头,欣叹的说道:"人生只有一次,不可能重来,唯有像那竹头能弯能屈,才能迎风而立,屹立不摇的度过每一年的寒暑吧。"

马熽云再劝说:"你的夫人怀有你的身孕,你实在不该放她一个人。"

康言之轻轻笑道:"仙人把骊苇如想得太软弱了。"

"是吗?"马熽云负手于背,悠悠的说:"别忘了,她可是以为你摔到山谷里死了,而不是又上了云归楼去才彻夜不归的,你觉得她身怀八甲的身子,真的能够承受得住那样的丧夫之痛吗?"

康言之心下一凛,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得沉重,骊苇如真的会为了他的死,而伤心欲绝吗?他有点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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