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暗流涌动
骊苇如不愠不急的道:"圣上,穆贵妃心疼自己妹妹之心,末将可以明白,只是在场也颇多曾与苇如一同披挂上阵的战友,应当也明白我骊苇如,若非情急之势,是绝对不会出手伤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更何况是像穆合殊媚这样一个弱女子。"
她所言之意,是皇帝应该就是那个最明白她骊苇如为人的人,皇帝在还未登基壮年时,就曾两次同她和她的父亲一起领兵出征南属。
皇帝当然明白骊苇如言下之意,也因此陷入了深沈的思绪之中。
依岑琛和骊苇如所言,穆合殊媚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也情有可缘,任何一个有眼睛有脑袋的人,都看得出殊媚那毫不掩饰的任性、恣意而为的顽烈个性,绝对是此事肇因,若非她过于善嫉,岂会咎由自取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皇帝全然不顾穆贵妃一张绝美如芍药的脸,已气皱得宛如被压扁的麻糬,对岑琛点点头,同意道:"岑爱卿,朕顾及你目前仍膝下无子,就依你之意去办吧!也不让岑母太过于担心你子嗣之事。"
穆贵妃瞠目结舌的看向皇帝,她已哭天抢地的申冤了,他竟然还是不顾他们穆合氏的颜面,做了如是的判决!
皇上继续对岑琛道:"但你要信守承诺,此生尽心照顾好穆合殊媚,不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皇上将目光转到穆合尚书身上,语重心长道:"穆合尚书,小女殊媚的心性,相信你比谁都还要清楚,朕同骊将军曾一同披甲出征,所以骊将军的心性,朕又比你们清楚些,若非情况所需,她不会轻易的伤害无辜之人。"
皇上的话,堵得穆合氏无以再辩驳。
旨意已下,岑琛领旨谢恩,骊苇如也无任何的罪罚,穆贵妃和穆合尚书全身虽有如万虫正在啃蚀自己,满腔的怨怼,也只得隐忍下来。
骊苇如心生些许后悔,当初在水牢,应该拿捏好,不该出手如此之重,今天才会无端惹来此祸。这事到此虽算是暂且姑息,但她感受到穆合氏的怨恨,几乎要把这个华丽的阁殿给烧了起来。
她骊苇如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大世族,如今要扑灭,实在是谈何容易?除非岑琛愿意娶下穆合殊媚为正室,平息他们的怒火,还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岑琛向来是好恶分明之人,要叫他去接受他不想要做的人或事,还真不如下道指令,直接叫他领死还比较容易。
骊苇如看得出穆合殊媚对岑琛爱得如何的刻骨铭心?但最后得到的,却是岑琛那么不咸不淡的一个照顾到终老的承诺,脸上和口气上,完全不带任何温度和情感,着实令骊苇如感到唏嘘。
只是,从此事上,更看出岑琛对自己的真情真意,他留着那个正室的位置,不会还是在等她骊苇如回心转意吧?这不禁让骊苇如打了个寒噤!
自圣上那旨赐婚康言之的谕令一颁下后,他们两个人,早就已注定不可能,如今再加上穆合殊媚这一椿,岑琛更应该要死了这条心了吧?
骊苇如不敢再将任何一丝目光,放到岑琛的身上,她也希望他别再抖胆冒进,收敛向自己投射而来的灼热星芒,那会让人质疑、会变成别人兴风作浪的把柄。
皇帝老态龙钟的扫了一轮在场的每个人,满脸的绉纹里,似乎每一根都夹藏着一件令他烦忧的事,他轻叹道:"若非岑爱卿和穆合氏的婚约是朕所赐,这件事,本是应该交由刑部审问,而非由朕替你们担忧,从中干涉才对。大家在朝为官,本该以祥和为贵,不该动不动就私报恩仇,刀光剑影,这要叫朕如何以你们为梁,框立天下?"
众人一听皇上的怒斥,连连下跪俯首领罪。
一直也都在场的二皇子梁谨鹏,狡黠的睨着岑琛一眼后,此时却突然出声,道:"父皇,儿臣倒是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事?"皇上将温婉的目光转向梁谨鹏。
"太医曾说过,岑将军当日南疆回京,中的可是江湖上的奇毒。江湖术士之毒,常为奇门术士所练制,要解可非容易之事,实在是想不到,康候爷既然非下毒之人,为何会有解药?"
闻得”非下毒之人”五字,令骊苇如顿时五雷轰顶的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冷汗涔涔从发根沁出,耳中嗡嗡地焦响着,她目光快速的扫了一下也面色如灰的岑琛。
二皇子的王妃正是茗烛公主,康言之的姐姐,他现下不顾情份,当众对骊苇如提出这样致命的质疑,可见,岑琛谋反之事未果,全败在康言之的从中斡旋,这道心怨仇结,恐已跨出了亲情的鸿沟,结得快要开花成果实了。
骊苇如煞时灵光一现,便向二皇子微微的欠身,徐徐道:"齐王恐怕是误会了,康候爷并没有解药。"
二皇子眼皮下的肌肉不禁轻轻的抽动,直视着骊苇如:"若康候爷没有解药,那他是如何解了岑将军身上的毒的?"
"岑将军身上的毒,其实并没有解,康候爷只是用了另一种剧毒,克制掉了他身上原来的毒,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方法。"
她现在也终于明白,康言之当初为何不肯将岑琛身上的毒一次就解掉的原因,原来是要避讳掉有人质疑他就是下毒人的嫌疑,才刻意如此风回轮转的折腾岑琛。
但康言之当时那副妒恨如仇的折磨岑琛,又讳莫如深的邪里邪气不肯交出解药,令骊苇如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为了顾虑周全,才做那些事的。
二皇子悻悻然的嗤哼一笑:"没想到康贤弟还真是博学多问,竟还想得出此招,救了岑大将军。"
皇帝再次听闻二皇子提起该案,心头不禁悄悄冉起另一股怒意。
此案查到最后,全都指向二皇子刻意捏造证据,要致岑琛于死地,害皇帝差点错杀了忠良,皇帝好不容易才因罪证不足,杀了妖言惑众的军师李贤,平息这场叛变。
没想到这梁谨鹏还真不知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是非要逼皇帝将他的狐狸尾巴给全部揪出来,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善罢罢休是嘛?
"谨鹏,岑将军伊阿史那的头颅一案,你不是应该要学会什么叫做罪证确凿;什么叫做不含血喷人这些教训了才对。怎么?如今你又想一错再错了不成?"
圣上眉头,凝出的怒意渐盛,惊得二皇子连忙下跪道:"父皇,儿臣只是如何都想不明,是谁会无缘无故下毒谋害武功高深的岑大将军?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我记得岑将军,也向来不屑于招惹江湖人士,怎会无端惹上那样的杀身之祸?"
他贼贼心虚的又瞟了圣上一眼,从皇帝的表情上,揣测着圣上的心思。
"莫非齐王的意思是指,那策划此案者,其实并没有下令要毒杀岑某,但岑某在当下,却莫名种了无名人士之毒,令齐王甚为不解,是这个意思么?"
岑琛此言明里暗里,都直指齐王就是主谋。话中之话,听得齐王一头冷汗涔涔,目光闪烁急辩道:"本王岂会知策划者是否有派人毒杀岑将军?岑大将军此言会不会太过于断章取义了?"
阁里波云诡谲的暗潮涌动,每人脸上,都挂着无人可以善加揣测的心思。
但每个人前方的案桌上,美酒佳肴仍陈罗得玲珑满目,如今这一顿,对蝗害刚过的民间,大概足足得以供一家人吃上三天的美食,却乏人问津的无动于衷,白白浪费了这顿上天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