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谍影
岑琛的话在骊苇如的心里流转，他的提议虽然很令她心动，但无论于私，或于公上，均不可能实现。
于私，她还是康言之的妻子，这份为了顾忌家族颜面的身份，她总不能以带兵为由，和岑琛私奔南疆；而于公，津国的两大主要战力，全都往南疆调派，京城警戒顿时掏空，国家安全将危在旦夕，窥觎津国已久的南楚，绝对会趁隙大举入侵。
她只是想做出与一般女人那般恣意妄为的举动，就可能会牵动出如此严重的后果，她又岂能轻举妄动？岑琛莫非是被爱给冲昏了头，才会提出这么荒唐、不经大脑的提议。
但是岑琛却回答她道：＂让自己，任性的当一回真正的女人，又有何错呢？＂
婉蓉看骊苇如对着镜子回想昨日下朝后，和岑琛所谈之事，又是深深一叹，那镜中的忧色，被叹出的雾气曚上一层迷蒙的苍茫，婉蓉问：＂夫人又心事重重。＂
她现在才猛然一念地想，夫人以前那爽朗的笑声，好像已好久没再听到了。
骊苇如只是对她苦笑却不答，婉蓉也不舍再追问，拿起镶碎祖母绿银钏，欲要插到骊苇如的发髻上时，骊苇如却阻止她说：＂拿我的官帽，今日，我仍要上朝。＂
南疆局势告急，骊苇如也无心闲赋家中，反正这个家，至始至终，都不曾给过她一丝家的情感。
岑琛未求得骊苇如一同远赴沙场，怆然开拔出征。骊苇如几乎都可看到他铁甲铠衣、依依不舍拉起良驹，扬起沙尘，将战士勇猛踏向前的步伐，搁置于后，回头找寻自己身影的模样。
她多么想如岑琛所说，真的做一次意气用事的女人，就像她以前未被这栋候府束缚时一样，跟着父亲驰骋沙场、无所畏惧，追寻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当时她所做的，却也非意气用事的女人会去做的事。她莞尔一笑。
但那些梦想，如今，真的全都已是无稽之谈了吗？骊苇如心有不甘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切的对婉蓉说：＂婉蓉，火速备马。＂
现在赶到午门，还来得及赶上岑琛的大军。
三皇子梁景辙的敬和大殿上，康言之正和这位赵王饮酒作乐。在五更开晨门、准备恭送赶赴南疆的大军时，赵文王殿上歌舞升天正嚣，众人或醉或卧的享受佳肴美酒。
康言之将目光放于其中一个随着幽扬琴瑟，翩然起舞的舞姬身上。她一身青色绢衣，在笙歌燕舞流动间，婀娜白臂和玉葱璧腿，不经意的自衣裙层层裹裹中隐约跳出，身姿妖娆，衣摆如蝶缤纷娇柔的翻飞着。
＂听说南疆的军情再度告急，突厥这次来势汹汹，岑将军的大军，今天上午即将开拔迎战。＂
＂也就是说，他若是打输了这场战，我们以后就没有这样歌舞升平的日子可过了是吗？＂众人窃窃的嘻笑怒骂成一团。
＂啧！你还真懂得居安思危啊？＂赵王嗤笑眼前这群跟自己同为半斤八两的皇亲贵冑，不但像一盘散沙，更如一群扶不起的阿斗。
＂听太子说，昨日下朝之后，岑琛还向皇上要求骊将军也能带军一同前往南疆，做为他主线后的副线，想来个出奇不意的前后夹攻。＂
康言之原本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个舞姬身上，但岑琛和骊苇如的名字，俨然拉住了他的耳朵，将目光转向众人的话题里。
＂但在我看来，那岑大将军此举，保家卫国虽是真，分明还别有他图吧？＂经那人这么一提点，其他人也略有所悟，眼神均不约而同的向康言之瞟去。
赵王见康言之的脸色亦发难看，连忙打圆场道：＂岑大将军纵使对骊将军真有情意，也不会拿军国大事开玩笑，况且骊将军也是个有谋略、谨慎之人，明白自己身负重责大任。＂
＂只是一个女人，若是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就很容易被感情所驱使，做出离经叛道的蠢事。＂
＂康兄，骊将军会是那样的女子吗？你昨天一夜未归，该不会回到家，娘子已追随大将军重返沙场杀敌而不自知？＂另一个贵公子，仍口无遮拦的津津乐道追问。
康言之想逃避流言蜚语，但似乎始终就是逃不过，他家里那只母老虎的一举一动，好像是全国瞩目的焦点，只要是脸上长了嘴的人，都会告诉他她近期来做了什么事？好像他不想听、不想知道都不行。
难道他康言之，这辈子是注定要活在骊苇如的风采之下，当个受人嘲讽的小侯爷是吗？连翡翠无缘无故消失，也隐约跟她有关，那泼辣妇，真会那样得理不饶人吗？
他放眼看了看这殿堂里的宾客，有多少人真是来此处品评诗书歌舞为乐者，还是替太子殿下，来监视这曾经是文韬武略的赵王，是否对他有不二之心？
但以如今夜夜笙歌的景象来看，这当年曾为了东宫之位，与当今太子争得头破血流的三皇子，她的母妃因为是主嫌被杀，他也被完全收走兵权，之后更沈迷于纵欲享乐之中。
一旦那人性的劣根性作祟，便渐渐地习惯成自然，对君权皇位就越行越远了。
＂谢谢在座储位侯爷、公子的关心。众人都明白骊将军独断果决，她今日该不该随着岑大将军出征，似乎也无需我们这些整日罪生梦死的人足以置喙，我说是吧？＂康言之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实已五脏六腑全搅和在一起。
此时，那个舞姬正悄悄地在康言之面前，舞出一个回眸巧笑，美目皓齿，搭着清逸倩影，康言之及时捉住这令人倾倒的一幕，对赵王问道：＂与其要我担心骊将军要何去何去？还不如请赵王告诉言之，眼前这舞姬的芳名是什么呵？＂
赵王听后，爽朗大笑：＂果然是康王，今朝有酒今朝醉，心性永远如此直快不覊。＂
康言之自径冷笑不答，直想飞奔回府，看骊苇如的去向。
赵王略略说：＂那舞姬实非本王宫里的人。＂
康言之愣愣的好一会儿才会意到赵王的话，连忙回了：＂喔？那么如此之美人，是出自于哪个宫？她似乎不同于一般女子。＂
＂康侯爷果然也是阅人无数，培养出了好眼力，此人的确与众不同，一半汉人，但有一半为波斯血统，原来是个奴隶。＂
＂难怪觉得她的眼眸中，藏着一萌湖水，深蓝透彻的好特别。＂康言之的心思，又暂时停驻在眼前那个妖姬上。
＂只是，他不是女子，＂赵王的视线从舞姬身上，转到康言之身上，康言之听闻这事实后，果然甚为惊讶，赵王低头在康言之的耳畔，低语说：＂他本是太子的男竉，近来失势后，才暂时被我带回宫里养着的。＂
康言之低吟了一声，顿了一顿才又问道：＂你所谓的失势是指？＂
＂啊！＂赵王失笑道：＂那一串还在，我是指被太子给抛弃失了宠幸。康侯爷若是喜欢这只波斯猫，欢迎随时来府上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