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休书
康言之简直如同凯旋而归的返回康府。莲香已被她一生魂牵梦萦的男人,给毫不犹豫的送往刑部,她连康言之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被刑吏带走。
刑部带走莲香后,连审都懒得审,逼她承认毒害主子,强迫画押后,就直接打入暴室仗毙。
莲香死在暴室血淋淋的夹板上时,弥留间吐出的最后一口气,仍是喊着康言之的名字,但那都已跟着她断气的那一刻,随着风尘,烟消灰烬。
当康言之回候府后,兴冲冲的就直冲骊苇如的召福阁。但他不解,怎么一路上假山、小桥流水的好景致;梨花也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或疏或密地簇于院外的枝条上,但就是连个仆役的影子都没瞧见。
整个院,冷清到令他不禁打了一顿寒噤。
他越往前越觉得不对劲,细想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往这边走动?但他记得上个礼拜他不是才踏入过这里一趟,就是和骊苇如一夜春宵之后的隔天,当时他还在此巧遇不速之客,岑琛。
每每想到岑琛,康言之就死死的寒毛悚立。他只觉得长眼睛没看过像他那么做作的男人,明明就是个武艺双全的御前大将军,却长得那样男不男、女不女的清秀,看得恶心。
抛开对岑琛不快的影像,对于眼前的一片萧瑟,该不会又是母亲故意找骊苇如的麻烦,才会让整个召福阁这样的阴冷、毫无人气,连个下人也不肯指派给她使唤了吗?
若真是那样,说到底也是他这个为人丈夫所害,他都如此之冷落、对待自己的妻子,还能期待谁会去善待她啊!
尤其是那些下人,最会捧高踩低,趋奉得宠之人,绝对是大小眼的看主人的眼色行事。
康言之一入阁院里,更是呆立其中,他和骊苇如的洞房,窗户半掩半开,带了花香的晚风,自窗外廊下,跟着风铃的叮当清脆徐徐朗朗吹了进来,那风吹得床边帐帘隐隐波动如水面波澜,阁中真无一人,却有一封休书,放在华丽夺目的比翼鸟双枕上,好不讽刺!
康言之向前拾起那封如骊苇如最后留言的信笺,恼怒的将它握于拳中,即气冲冲的阔步往府中的松鹤院走去。
一入松鹤院的阁中,康肃正好与朋友外出小聚,康言之怒不可遏的将休书丢在母亲的面前。
"这封休书,是母亲您逼苇如签的对吧?"
康母挑起眉,悻悻然的看着儿子说:"是啊,怎么了吗?"
"妳为何要这么做?苇如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康言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之生气与震惊,反正自将骊苇如迎娶进门后,他就视她如仇敌、如会下蛊作乱的鬼怪,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现在看到那个阁里,居然空空荡荡的,没有那个虎气凌人的女人后,打从他心底浮上的竟不是雀跃和解脱,反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所能形容的空洞与凄凉。
见儿子满脸不解,康母不疾不徐的尾尾出声说:"反正你也不爱她,她活在这候府里一点也不快乐,干嘛要两个不相爱的人,绑在那里痛苦呢?我放了她,她自由后,可是一点怨言也没,还笑容满面的走出了康府呢。"
"啧!"康言之听得不禁一阵抖悚,骊苇如真的是心甘情愿走出去的吗?或许真的是那样,那也全是他康言之咎由自取,但是他不甘心啊!
他整整被她的强势给压了快一年,现在他好不容易扳回一成,在她面前做回了真正的大丈夫,但她却被休了!这样他救她到底有何意思!
想于此,康言之真是气到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对康母怒目斥道:"苇如又没做错任何事,不是说休了她就能休了,这样会被人如何说我们康家?况且这段姻缘可是皇上御赐的,母亲您要如何向圣上交待?"
康言之虽不学无术、整日放荡形骸,但却也孝顺,此次却为了骊苇如的事,难得顶撞康母。
"我还真没想到你也会在乎别人怎么说你。"康母半瞇着眼,责备似的瞪着康言之,康言之被她瞪得不好意思的吞了吞唾没,大半响的说不出话来反驳。
康母老神在在的继续说:"怎会说骊苇如没有犯错,她这次惹上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康家可是承担不起啊!为了不让整个家族受牵连,不现在撇清关系,难道还得等到她已被定罪、刀已加在她的脖子上时吗?到时我们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脱不了关系了。"
康言之一掌拍在案桌张休书上,康母被那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她不解的看着儿子,儿子也低着头,凛冽的瞪着她一会,即一把将那张休书给拈了起来,转身默不作声的走出了阁府。
康母感到一股反对她的氛围,在儿子的眼神中灼灼燃烧着,她在他身后愤然大叫:"我们已经和那女人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准你再去把那祸害给带回来,听到了没有?"
康母老迈的身子直起跟在康言之步伐后追向他,但她走出房门时,只见他冷冷疾步的背影,在长廊的另一头,已对她渐行渐远。
门笙见康言之怒气冲冲的朝着马房而来,嘴里不禁对他不屑的闷哼了一声,唾了一口唾液于地上,在他眼底流连的,是对康言之徘徊不去的怨怼与仇视。
当康言之近到只剩下三步距离之后,门笙立刻倏然变换成一张毕躬毕敬的神情。
门笙在康言之的面前行揖:"侯爷是要备马吗?"
康言之鄙视的对这下人清哼一声:"我不备马,难道是来你这马房叙旧吗?"康言之白了门笙一眼,随便扯了一匹,就急着要踏上马鞍上马。
门笙嘴角却带上一抹诡谲的笑,因为康言之选的这匹马才刚牵回候门不久,桀骜难驯,并不好驾驭,但他却什么也没向康言之提醒。
当康言之威风凛凛的坐在马背上时,垂着高傲的脸,问马下的门笙:"夫人是往京洲的方向是吗?"
门笙恭敬的老实回答:"是的。"主人没问的事情,他向来也不喜多嘴多答。
康言之就是讨厌他这种阴气沉沉的模样,那双空洞的双眼,也好像目空着一切,即使再多的富贵荣华摆在他眼前,他门笙也能清廉的不屑一顾。
"顾作清高。"康言之喃喃地将那些话啐于口中。
两人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尊卑却因为母亲的身份而相差甚远,康言之从来也没正眼瞧过这个哥哥,应该是说,他从来也没承认过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毕竟门笙的母亲,只是他父亲把玩过承幸过的一个女婢而已。
康言之凌空而视的又问门生:"夫人几时出门的?"
"大概是未时走的。"本来门笙想如往常只简短回答至此,但一个有趣的想法却突然在他的心头萦绕而上,于是他向康言之多补了一句免费附赠的话:"那时,岑大将军也正好来了,所以夫人与骊家的车马,是跟着岑将军走的。"
"你说什么?"康言之一听,果然勃然大怒,他宛如丧失了理智的破口大骂:"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居然来把我的妻子给拐走了?"
康言之的那席话,听在门笙的耳里,却觉得啼笑皆非,骊苇如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离开康府的?怎会变成人家来诱拐她呢?这整个候门府里的人,都那么不明事理吗?
门笙发愣时,康言之对马一声咤喝声,便当着门笙的面前,扬起飞天的尘与土驰骋而去,门笙在他远去的身后,暗暗的祝福他能平安无事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