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负心的人
震惊过后，我猛然起身，脸上不再似先前般的愤怒和隐忍。而是平静得一片寒凉。
张婆伸手拉住我，用眼神询问我要做什么。我为垂眸，平静得不可理喻，却说出一句怨毒的话来。
“我要让这个疯子也尝尝，他造下的罪。”说罢，张婆本来就没使劲的手轻松从我的腕上滑落。
我也无心去理会她是否跟了过来，只是在大门前，我见到了也是一脸冰凉的林未。他略略抬手，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可是现在什么都无法阻挡我心中的悲愤。
“等他出来，就把他杀了，既然要尽孝，也该尽到底吧，光是把孩子送出去，算什么孝？”我波澜不惊的说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两扇木门。
那一刻，我甚至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
林未的唇动了动，“但。好，既然你说，我就替你做。”
接着，我砰砰的用力将拳头砸在门上。
没多久，大壮骂骂咧咧的声音就出现在了门后，我没由来的捏了一把汗。
当大壮那张欠揍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时，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将他烧个遍！我刚想指着他鼻子骂一句什么，身边的林未就像一阵风一样穿过了我身边。
大壮见是我，一脸的流氓样：“你怎么还不滚！”
‘滚’字的音还未落下，就见林未飞快的附在他身上，摇摇晃晃的朝井边走去。
当大壮的整个上半身都快落入水井里时，林未一跃从他身子里飘了出来。一手拎着大壮，冷冷看着他。
大壮回过神来，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轻，张婆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我俩一起走了过去。
他冲着深不见底的井水，手舞足蹈的乱挥着：“救命啊！救命啊！提我上去！”
我看见林未没有放手，也没有要将他提上来的意思，瞬间明白了。
我扭头叫张婆先去房里看看凤幺儿的情况，然后又大步跨上前，冰冷的看着这个自私的男人，冷冷道：“提你上来？为什么？你不是要尽孝去么，这就给你个机会。”
我朝林未努了努嘴，林未领会，作势就将手上的大壮往下压了些。鬼哭狼嚎又更大声了一些，撞在空荡荡的井里，造了一圈回音涌上来。
“不！不要！我不要尽孝！”
我嘴角阴测测往上提，“是么？先前你把自己的孩子扔下去，不就美名其曰说是为了孝顺你死去的父母么？我想，他们俩老最挂念的，还是你这颗独苗儿吧？”
大壮的身体抖得更频繁了，原本还那般面目可憎的样子，却连声音都在颤抖。“不，不是，我，我那是胡说的！我根本没有梦见我爹妈！”
我抬眼看了看林未，他又将大壮往上提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要是不说清楚，你还是得下去。”
林未将他稍稍提上来一点，他面色惨白，紧紧皱着眉头，双唇轻颤，毫无一丝血色。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托梦，这个说法，我只是想让风幺儿心里好受一些，或者说，是让我自己好受一些。”
他面朝深井，这一刻却全然没有了挣扎。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还是开口问：“那你为什么将孩子推下去。”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隐隐之中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隔了一会儿，他才断断续续的说：“我在城里，跟个女的好上了，她怀了我的孩子，要和我结婚。我也很喜欢她，但是不知该如何跟风幺儿开口，她早前跟着我吃了些苦头，我……我也……所以只好，先将孩子弄没了，这样，她跟着我也没有盼头，久而久之，也该会，离开我吧。”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然而比我更不能平静的，是身后传来的那一声绝望：“你，说什么。”
大壮的身形一震，又渐渐软了下去。我猛然回头，只见张婆搀扶着风幺儿站在了门口。
凤幺儿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着，可是脸上却毫无表情。她的眼里是一片冰凉的湖底，蓄满了一湖的水，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尽。
“你说话呀，你回答我呀！那些狗屁事情，是不是真的！”
暴风雨来之前，天地间是难得的静谧，然而越是安静得压抑，爆发得越是惨烈。
凤幺儿看不见林未，就只见着大壮四肢趴在井口上。她突然发狠，甩开张婆，冲到井边，用力捶打着大壮，口中还大声嘶吼着：“你去死呀！怎么不去死！你害了我的孩子！害了我！你还有什么脸活着！你去死！去死！”
说着，就紧紧的用手把大壮往下压。可是林未一只手还提着大壮，她怎么使劲，大壮都没有往下掉一分。
我赶紧过去拦下凤幺儿，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有时候我们拼命想要撞破的真相，在解开的那一瞬间，却未必是我们想要的。
“幺儿，你冷静，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大把好的选择，跟这种人费神，不值当。”我环住她不停颤抖的肩，温热的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我的手上，我的心里。
张婆递了张纸来，语气也稍微低沉了些，她叹了口气，说：“也是我这个老婆子对不住你，要是当初稍微起点疑，也不至于，你今天苦成这样，哎，对不住，对不住。”
被林未死死提着，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的大壮，也涨红了脸，身体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不时还传来呜咽的声音。
可是凤幺儿，怎么都止不住哭声，甚至好几次都哭到昏厥。也是，放在谁身上，这都是道过不去的坎儿。
“扔我下去吧。”
忽然，大壮悲切的声音，在井中回荡。
我们的诧异的转过头去。凤幺儿也止住了哭声。
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我是个罪人，我不配活着。”大壮平静下来语气。
凤幺儿抹了一把泪，站到他身边去，望着他的后背，也是冷静得如同没有情绪的木偶。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那个时候，我贪耍却不小心掉进村口的塘子里，是你路过，拼了老命将我拖了上来。那时起，我就认定了你。可是现在，我倒情愿当初就那么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