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弑子疯父
张婆不怒，仍是盈盈笑着：“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在一旁，也用寒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哼了一声：“没有理由，人鬼殊途，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早就看开了这一点。”
张婆轻笑着摇了摇头：“大壮啊，我看未必是这个道理。凤幺儿今天来找我的时候，我原是不想管的。可是我看她已是肝肠寸断，一时心软，决定了一了她的心愿。其实也不妨事的，不过是将魂魄招上来，与你们二位双亲见上一面，我还可以顺道超度他们投胎去，可是现在看你，是根本连见都不愿见的。好歹是亲生骨肉，你这般做法，不地道啊。”
我觉得这话在理，我也是这么觉得。好歹是亲生的！
“大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要是有，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帮帮。你这样子，即为难了凤幺儿，也对孩子不利，一举两不得的。何必呢？”我尽量平静下来，开口劝道。
只是大壮似乎已经是油盐不进，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心下一横，摆摆手不耐烦的道：“甭废话了！我说什么都不会见他们的！她再难过也没用，当初也是她自己造的孽！怨不得别人！你们走走走，我们家的事，我自己做主！”
说完，就正经的要赶我们走了，张婆见他这话已经是摆在台面上说了，也没再反驳，笑笑就背着手要走了。
我一看这架势，计划恐怕是要落空了，我仍旧想要一挽狂澜。我拽着张婆，急切切的说：“张婆。你不能就这么走啊！你不管了凤幺儿了么！”
情急之下，我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但走一步是一步吧！哎呀！真是急死人了！
张婆却反拽住我的手，依旧是笑着，说：“你也别管了，人家的家事，你哪里管得这么宽的。既然都下了逐客令，我们也不好在赖着了，走吧。善恶自有报。我们管不着的，自有老天来管，走吧走吧。”
我依旧在挣扎着，好像到手的的东西一下子全飞走了！我当然是不甘心的！
张婆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我拽了出去。大壮跟在后面就重重的关上了门！
我的心里其实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怕凤幺儿毁在大壮那里吃些什么苦头，一个是，抓不到鬼童怎么办！烽火还等着我呢！
一路想着，我又想回头去敲门，张婆一直拽着我，我奇怪了，“张婆，你老究竟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不像是就这样罢手的，但是她确实就这样罢手了呀。
张婆先是看着我摇了摇头，然后路子一改，绕到大壮家后面。
她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解的小声问她：“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当年帮他封魂的时候，没有多问，他只说是小鬼夜夜出来，缠着他夫妻二人，我信以为真，才替他将俩娃娃的魂魄封在井里。”她轻声说出来，声音竟不似原先那帮粗狂了。
我虽然满是疑惑，但是也没空闲细想了，“那你今天怎么又答应凤幺儿了？”
她冲我神秘笑笑，“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她可怜，也许当时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过来些时间后，慢慢的，就接受了，哎，牵挂肯定会有，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当初夜夜纠缠，但是并不是害怕的。”
我依旧是不明白她说的意思，但也只能哦哦两声，我们绕到了大壮和凤幺儿房间的窗下，她冲我嘘了嘘。
“我今天解了井里的封印，在里面见着两个娃了，他们也是可怜的哪。当初我没有多问原因便将他们封了起来，现在想想，我的罪也不轻啊怕是。”
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问：“你见着他俩，都说啥了？”
张婆轻轻一叹，说：“他俩当初的死，是有原因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果然，不是平白失足掉进井里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凑近张婆，正想再问，她立刻噤了声，指了指窗户，示意我仔细听着。没过多久，果真就传出了两个吵闹的声音，很明显，是大壮和凤幺儿。
听得出凤幺儿的声音里是有多么凄凉哀怨，她不停的乞求着，求大壮让她见一见儿子们。可是大壮那冷漠的声音，一直都是拒绝。
“他爸！当初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看着他俩，现在，我想赎罪，想向他俩赎罪，你就成全了我吧！呜呜呜呜。”
凤幺儿带着哭腔，不断哀求着。
大壮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做梦！你看看你，活了这么些年，都活了个什么样子！你向他俩赎罪？天和地都要倒转过来了是不是！”
我听到这混账的声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凤幺儿依旧是那期期艾艾的语调，“他爸，算我求你了，看在我这苦命的份上……”
砰，接着是一声‘啊——’，大壮愤怒的声音随之而起：“疯婆子！我说了多少遍！你不要再烦我！”
凤幺儿的哭声忽然爆发起来，哭到说不出话，我真想冲进去将这个狠心的男人千刀万剐！紧接着，大壮冷漠的，愤怒的，嘲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子实话告诉你，娃娃是被我推下去！我爹娘托梦，说想孙子了，要孙子下去陪他们，你说，这点要求，我能不答应他俩老？你也甭哭了，嫁进我们家，生下孩子，已经算你立功了！却没想，到了现在，你居然又生出了这般心思，你想得美！”
我整个人愣在窗前。屋子里凤幺儿的哭声也忽然静止了。静得仿佛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我足足楞了有一分钟，这样的震撼，简直是前所未有。
大壮向个失心疯的猛兽，不断大笑着。
我苍白着脸转头看向张婆，她好像，已经知道了。
而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个父亲竟能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推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却为自己冠上一个尽孝的衔头。
可笑，这由头未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