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真情
“寻个机会，送客吧。”
“是。”阿巽虽然不解，但还依旧对老夫人拱手不敢违抗。
阴沉几日的随州天空也终于迎来晴日，灰蒙的太阳散发一圈圈光晕，这边陲的小城被掩盖在一片雪白之下。
几只好动的家猫跳过竹林，抖落了一身细碎而冰凉的白雪，弯竹被积雪压的几乎要折了腰，它们七倒八斜着相互支撑，沉重的冬雪也为它们的姿态留下明显可见的痕迹。
此时的会客厅中，老夫人一身厚重深蓝色棉服，手里依旧是抱着暖烘烘的手炉，而在一旁的木椅上正坐着成玦。
这沉重的门幔将外面寒冷的气息隔绝，屋内颇为暖和，而此时成玦穿了件浅灰色的鹤氅，冠以银色发冠，两侧还垂下两撮短须。
“晟王殿下这段时间，倒是把随州可以逛的山水都逛完了。”
老夫人拈着木桌上的花生米粒，将外层的红皮一点一点褪下。
“随州虽然地处偏僻，但这景色是真的不错！”
成玦含笑，担在桌上的手有意无意触到微凉的清茶，也隐约注意到周围人态度的变化，但却没有明说，但却只是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这地的风水可不养人，晟王也是说笑了，这里哪里是什么好地方？”老夫人笑着，将手中的花生重新放入白玉碟中。
“老夫人留在随州，难道不是因为看中这随州的山山水水？”成玦听到老夫人这般回答，还有些纳闷。
老夫人只是干笑几声，挪动已经僵硬的身躯，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椅子，而她后面侍奉的丫头也及时将靠枕安放好。
“若不是为了这宅子，老身怎么还会继续呆在这里？怕早就呆在土里了！”
老夫人感慨起来，抬眸投向靠朦胧的窗外，但她的目光却都被沉重的木窗阻拦，徒留孤零零的思绪徘徊游移。
这厚重的窗纸上冒起细密的水露，不时有水滴沿着窗棱滑下，一行接着一行。
“老夫人身体康健，自然会长命百岁。”成玦说道。
“我这些年倒是见了不少年轻人出去了，却横着回来。”老夫人说着，抽出只枯瘦的手一下一下拍打着双膝。
“而这段时间却看了不少年轻人，他们一心向往京城的繁华，但都不知随州的好，不知随州的秀丽！”
老夫人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失望，她满头的银丝，尽叹年华苍老，诉说过往的岁月尘埃。
“京城自有京城的好，随州也同样又有随州的妙。”成玦目光深沉，宛如深夜中永不见尽头的漆黑。
老夫人露出旁人几乎不可察觉的深意，她消瘦的脸庞也突然也扬起一抹浅笑。
“晟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待阿镜，太严苛了？”
成玦一听到老夫人提到的名字，眼神下意识投向老夫人方向，即便只是一瞬，但这样的微微的动作，却被老成的老夫人捕捉。
“老夫人一定有自己的考虑，她自己这样历练，也算是积累着经验。”成玦如是说道。
“你看的还蛮通透，但阿镜她，却不一定会理解。”老夫人见眼前这少年竟能够有着这般思考，心底也对他多了几分赞叹。
“等时间长了，辞镜也一定会知道您的用意。”成玦说着这话，心里头却还担心着辞镜。
这样大雪覆盖的日子，辞镜却一直不在府内，成玦每次询问，得到的回应也只是不知，他原本猜测辞镜会偷摸离开，但又转眼一想，便不再思索这种情况。
他见到这气场十足的老夫人，便又想着，全府能够得知辞镜下落的，只可能是眼前这看似慵懒实则老谋深算的卓家老夫人。
但也正是这个原因，成玦目前倒是不担心辞镜的安全的问题，他见老夫人神态自若，想来这辞镜的消息倒也算是极为确定。
“老身其实蛮看重你这个小伙子的，但是啊……”老夫人喟然长叹，即便最后的话没有直说，但成玦仅凭老夫人的叹息，也就得知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不妨直说……”
“我在你身上看到另一个是身影，而我上一次所见真有那个这样的人，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他倒是我所见不多的大人物。”
老夫人的思绪，好似回又到几十年前那个难忘的场景。
“你前来随州，怕不是简单随着她而来吧！”老夫人不是询问的语气，而带着十足的底气，她这样的回答，自然也是了解了他不少同辞镜的事情。
“我此前来，却只是也是想问老夫人一件往事。”成玦回答，却只见老夫人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老身不知道，即便知道，老身也不想说。”老夫人未等他的话落在，这强硬的话语就已经强占先机，取得主家的气势。
“这么说来，老夫人应该也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成玦面对强硬的老夫人，丝毫不慌，只是依旧用疑惑的表情看向老夫人身旁的丫鬟。
“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老夫人换了个说辞，但依旧保持自己的观点，一步不让，之前那仁慈的笑意也逐渐消散，冷漠同距离顿时覆盖她的稀少的眉间。
“我还未问，老夫人就如此匆匆回绝我。”成玦面对老夫人这两番拒绝，不怒反笑，“那，老夫人岂不是心虚了？”
老夫人听到这时，突然笑了几声，还引发一阵不和谐的咳嗽，空荡的会厅
“别看老身坐在这轮椅上，但我还不至于双腿残废，至于京城和其他事情，我大半也能够猜测出几分来。”
“小辈不敢强迫，只是，这件事却关乎着左羽军，我不得不多问几句。”
“左羽军……”老夫人愕然，原先的慵懒都被惊走，握暖炉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滚烫的热透过她枯瘦的指尖。
她喃喃着:“我知道，我就知道……”
老夫人吐露的每一句话，都似乎隐藏着极大的怒气，这突兀的怒火与之前的不同，老夫人由心底而起的怒火已然燃起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