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老夫人
这满空的烟火倒映在她明亮的眼中,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周围喧闹的人声,将成玦的话淹没在重重的热闹中。
辞镜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成玦时,他第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眼才刚刚落下。
这淹没在人群中的话,就像是被扔进深谷的石子,半天都没有得到声响和回应,而掷石子的人应该也不曾想着能够得到它的回响。
这一次,辞镜时毫不犹豫地握住成玦伸来的手,带着他指向散落在夜幕中的星星点点。
“我真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这么热闹的烟花!”
辞镜仰头看着身旁成玦,而他却只是浅浅笑着。拥挤的人群都伫立在河堆上,这晚风虽然寒冷,却没有吹走河边的热闹。
喧闹只停留在旧日的夜晚,第二日县城还是回到之前的安详与寂静,新年的第一日,就在一声清脆的打更中开始。
辞镜在出房间时,又见到楼下成玦的身影,这若不是巧合,那必定是提前预谋。
“你怎么来了。”辞镜顺势在成玦身旁坐下,还夺来他面前冒着热气的包子。
“我昨晚也住这里。”成玦夹包子的手顿了下,还看着辞镜圆滚滚的脸颊。
辞镜听到这话,刚吞下的包子好像又被她噎住了,她捶着胸口,好久才顺口气。
“我,我怎么不知道?”辞镜喝着茶水,“那你昨天还装模作样送我回来?”
“要不怎么知道和你们住一家。”成玦这时有些得意,在嚼着包子时,不忘看向辞镜。
成玦也随他们前往随州城老夫人的住处,他这一路上一直都是一个人,辞镜也没注意到成玦身旁徐动的身影,只是看着随行的成玦,她心里莫名的心安。
在后来很多年很多年后,每当想起这段往事,她还是觉得无比心安,但此时的她却不知道,成玦一得知她的消息,就一直跟随着他们,从崇州直到随州。
马车在一座静谧的宅子前停下,四周寂静地只剩下滚滚的车辙声响。明媚的阳光洒入院子里,而在院内坐着一位拥着翠绿的棉被的老人,她头下垫着软枕,阳光将她每一块褶皱都照的明亮。
辞镜踏出马车,萧条的门外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而此时大门紧闭,锁住了整个院子,她看向这四周砌得高高的围墙,心里陡然涌起那些尘封很久的记忆。
这原本宏伟的朱门已经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斑驳的石狮还伫立在门两侧,但如今,它也渐渐被雨水侵蚀。
在侍卫的带领下,他们走进冗长的走廊,这大院子寂静极了,走了这么久却一个人都不曾见到,他们七绕八绕,最终是到了一个院子。
“老夫人,二小姐来了。”家丁对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拱手。
“阿镜……”苍老的声音吐出这个名字,紧接着伴随着摇椅吱呀的声音。
“三姥姥?”辞镜下意识对那人呼唤着,得到确认后,才朝她迈着犹豫的步伐。
“是阿镜来了啊。”老夫人看到来人坐直了身体,喘着细微的气息,待看到辞镜身后陌生的玄衣少年时,却又停下动作,“这位是?”
“这位是晟王殿下,是我朋友。”辞镜朝老夫人解释着。
“见过老夫人。”成玦恭敬地朝老人作揖。
老夫人仔细端详着成玦,看这少年浑身阳刚之气,没有一丝贵胄本该具有的糜烂的气息,这倒是颠覆她以往对权贵的认知。
“老身府邸,何德何能,能够让殿下莅临?”
老夫人在吱呀的摇椅声中整理好腿上的棉被,明知道眼前成玦的身份,面容却没有一丝改变,她满头银丝盘在脑后,但她褶皱里却还有着几十年来遗留的刻薄。
“老夫人说笑了。”
“这晟王殿下怎么和阿镜混一起,这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够为了一个女子从京城跑来这里?”
老夫人一眼就知道其中的猫腻,这话虽然是跟成玦说的,但她刻薄的眼神却一直看向一旁不言的辞镜。
“正因为志在四方,小辈才来到随州。”成玦不卑不亢,倒是直接在老夫人的话里钻了空子。
“呵呵,倒是有点意思。”老夫人好像被他逗笑了,咳嗽了几声,脸色难得好看一些。
虽说是些嘴上功夫,但老夫人也没有打算刻意为难的意思。
“阿镜,你过来。”老夫人冲辞镜招手,“这还没出阁的孩子,怎么天天跟男子混在一起?”
“是。”辞镜不敢犹豫,乖乖地从成玦身旁离开。
“这随州不比京城,人烟稀少,多是像我这样一把老骨头的人,既然来了,那就多留下住上几日,这大院子也很少有客人来。”
老夫人继续握拳咳嗽着,招来身旁的家丁带成玦去安排住处。
成玦也没有拒绝,只是客套几下,随家丁一起离开,这小院子里就只剩下辞镜和小布头陪着老夫人。
“阿镜,你去把屋里的轮椅推来。”
辞镜不敢马虎,急忙就进屋将轮椅推出来,小心搀扶着老夫人坐好。
她们沿着长廊走着,辞镜推着老夫人走了好久,而这一路上老夫人都在闭目养神,除了告诉辞镜方向,几乎就和辞镜没有其他交流。
到了祠堂时,老夫人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堂屋的的木门时,有些欣慰,将钥匙从怀里颤巍巍地掏出来
辞镜开锁后,推来吱呀的门,看到眼前的情景,瞳孔因为震惊不断放大。
这满屋都竖着层层木牌,桌上还点着烛火,满屋都被照的亮堂堂的,而屋内一尘不染,显然是有家丁清扫,这被藏在怀里的钥匙也是有些可有可无。
老夫人自己摇着轮椅进去,辞镜看了眼身旁的小布头也随着进去,红色的纱幔从房梁上垂下,在重重纱幔中,还依稀可见四壁立的木牌。
辞镜整个人踏入屋内时,才真正见识到这屋内部的情景,空空荡荡得只剩下这些先人的木牌,就像是有很多人站在她眼前,都用那种深沉而忧伤的目光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