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人民第一，政党第二

086.人民第一，政党第二

采真

世界已步入原子能时代，科学在物质方面的进步，虽还没有登峰造极，但显然已有变更人类生活方式的可能。同时再看看各国的社会组织，政治组织以及经济组织，其进步却缓慢得很。虽则民主一语，在国内，在国际上，都叫得震大〔天〕价响；然而经济的民主姑不必谈，即就政治的民主而论，能有几个国家够得上？现在正有弱小民族寄生于旧式的殖民政策之下，甚至拥有数万万人民的印度，还没有脱离屈为他国属地之悲惨命运的希望。这一种科学极端发达和世界人类集团组织不健全对立状况，如果此后处理不适当，地球末日的到临就快了。但是，我们离开国际，单独观察我们自己国家的内幕，这几天以来，从各方面都透露出光明来，自由民主、统一全国的前途还在我们前面，并且，只有中国的复兴和强盛，才可挽救世界的颓运。中国人民该负着何等重大的责任！

勿再蹈民元旧辙

停战令既下，内战将不复见于中国。人民的自由有了保障，政党的地位平等而公开。在这些条件下，和平统一地建设新中国。关于国是，我深信政治协商会议定能获得完满结果。不过我秉着良心，却要提出呼喊的口号来。我们要“人民第一，政党第二”！说到这里，我还要根据一部民国史，从头说起。辛亥革命后，中国就需要民主政治，但那时非但一般人民没有民主政治的认识，即那些革命党人也缺乏民主政治的经验。他们只识得欧美宪政国家政治组织上的一种形式，憧憬于议会政治的好名目，就纷纷起来组织政党。另有一批投机份子以及袁世凯的御用政客也来东施效颦；于是组党之风盛极一时。那些新政党当然没有广大的民众基础，也没有确定的政治主见。一旦党魁们做了什么总长、次长或督军之类的官儿，就把自己所利用过的政党，一脚踢得老远。所以经过袁世凯帝制以后，只剩一个由同盟会演进而成的国民党，还继续从事革命工作。孙中山先生在革命挫折之余，观察到当时中国人民尚缺乏民主政治的素养，散漫的民众力量不能化为集体的民主力量，他于是把建国程序分做三个时期，要在训政时期中把民众训练成功。不料他本人“出师未捷身先死”，等到北伐成功以后，训政时期开始，国民党对于建立全国自治基础，培养人民参政能力的政治工作，完全失败。当此世界民主潮流冲到了太平洋西岸，这一个训而未训的训政时期，不得不迅予结束，原也是不可避免的现实问题。

政党要到民间去

还政于民以后，中国人民应该怎样干呢？什么“训政”啦，“一党专政”啦，“党权高于一切”啦，都已成为历史上的名词。中国人民所需要的是“民权高于一切”,“人民第一！政党第二！”要以人民的力量控制政党，不可以政党的地位利用人民的名义。今日的中国，既然是各政党公开活动，不是一党专政的局面；那末，各政党在推进民主政治时，其所运用的方式，循行欧美的旧轨道呢，还是另辟新途径呢？如果循行欧美的旧轨道，那就我们要慎防政党和财阀的合流；如果另辟新途径，那就我们要慎防重蹈民国初年的覆辙。要晓得少数人士随便组织一个政党，既不是代表固定的某一社会集团的利益，又没有某一地域或某一职业群众的力量做后盾，这个党派好比是无根的水上浮萍，在实际上和人民隔离得很远，有何民主可言，充其量不过那些所谓党魁也者，在政府里攫得一席地罢了。或者像欧美政党一样，背后有大财阀操纵，也只能做到一部分民主。况且我国工商业落后，大财阀产生不出，普通资本家也没有领会到应如何利用政党，以发展他们的资本势力。所以在中国现状下，财阀和政党合流是不容易实现的；然而民国初年的旧剧重演，倒是一件可担心之事。我现在要提醒在政党里活跃的人们，应该深切地觉悟到人民第一、政党第二；换一句话说，就是在野第一、在朝第二。他们切不可急忙忙地争取政权，专在政府门前打盘旋，应该赶紧跑到民间去，把所有力量集中到农村里活动，把一盘散沙的人民组织起来，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文盲挽救过来，把下层民众对于政治不感兴味的一颗冰冷的心温暖起来，把各种有关民主政治的知识灌输进去。中国人民的政治力量是应该训练的，不过这种训练工作是不适合于由政府来担任的。最好是人民自己训练自己。凡是有远见的政党，能够觉悟到人民站在第一位的政党，应该放弃了在朝争取政权的努力，退到民间来，帮助人民自己训练自己，先行造成一个健全的、民主组织的社会，这一个政党方能获得人民的支持，也只有它方能伴着中国人民建立真正的民主国家。

（《礼拜六》1946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