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是脆弱不堪的两个人，曾把手紧紧握在一起。爱过你，我很感激
关醒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了，给娃娃描表情，再对着电脑面无表情地划动鼠标，看着微博的评论区发呆。评论区带给她的伤害还不是最大的，痛苦来源于爸妈的电话。看到最后一期节目，爸妈不解地电话轰炸，问她为什么不选择节目中的男人。在老人的逻辑里，关醒心在认认真真参加相亲大会，老父母还认真地挑选结婚对象，完全没有想到她最后给自己安排了一出做自己的戏码。电话里声色俱厉：“心心，你是要把我们气死，这些人条件都这么好，你去哪儿找这种对象！在人民公园那些你也看不上，节目里的你也看不上，难道现在还在惦记余都乐吗！你现在身价不一样，他配不上你了！唉，我到现在都不敢跟陈妈多说，她要是知道肯定会说你傻……”
她太累了，手机关机躺在家里，不吃不喝。大脑迟缓，她觉得应该接广告，签个经纪公司做网红，趁着现在还有热度；但似乎又应该安分下来，毕竟她的目的是要余都乐认同自己，余都乐说不会原谅她，一切都顿时失去了意义。她搂着被子睡觉，睡饿了就等饥饿感消退，直到黄闻达踢门，她的脑子似乎生锈了，实在想不通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儿。
“你现在把自己关在门里，以为别人找不到你了吗？在微博上骂人骂得那么欢，自己在家搞快死了这一套，不会有人怜悯你的。我现在看懂了，你的温柔无非就是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敢反抗的伪装罢了，这种保护壳很可爱吗？当然不是，只会让人觉得很辛苦，你以为大家都喜欢看天使吗？不，乔装成完美的东西令人恶心。在我车里骂人的架势哪去了？我倒计时，再不出来我就找人开锁了，暴力拆解我也能做到……”
关醒心挣扎着爬起来，开门时双眼无神，面如土色。黄闻达没心疼：“起床，杰奎琳他们有活动，你去沾沾人气。不过现在太像失恋了，明明综艺里哪个人都配不上你。搞得寻死觅活这一套有意思吗？”
被泼的那一杯酒他还记仇。关醒心只躺回床上：“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顾逸家不是吗。别管我怎么查到，现在我的任务是把你从这个破房子里带出去，否则你就会和垃圾一样烂掉。你也是真的很奇怪，因为一个男人就要绝食挂掉吗。”
“我只是思考人生，没有要自杀。”
黄闻达站在空地看着家里奇怪的陈列方法，整个客厅加卧室是用床隔开的，关醒心躺在里面像个安静的坟场。关醒心靠在床头：“如果有人愿意听我说，我都想告诉他们，我厌恶结婚，是因为这从来对我来说都不是个归宿。我从来从来，没有被纯粹的真心对待过。我已经接受爱是掺着杂质的了，也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别人，但到头来，这个错在我的身上。”说到这儿她笑了：“即便余都乐，在我做中之人的时候化名来刷火箭，也忌惮开房视频而不敢靠近我。所以我那么羡慕顾逸和梁代文，一个情感丰沛的人和情感为零的人，都能彼此毫无保留。”
他有些恼怒：“什么爱不爱的，没有爱就活不下去了吗。上节目就是为了知名度，你也得到了，现在因为失恋什么都做不了，失恋不就是屁大个事儿吗？你都对不起对你寄予厚望的编导，他们觉得你做活了节目，还给观众一个新思路，结果现在你在家颓废，简直笑话。”
关醒心没有哭，直说，我现在没有了恋人，朋友也没了，至少给我点时间接受这些吧。
“你在这窝棚里烂着吧，这点风浪都经受不起，是我高看你了，还指望追回男朋友，你要不放他一条生路吧。导演现在还单身，和余都乐再合作几次节目，不见得不会复合。”
关醒心缓缓爬起身：“知道了。但不为别的，就是让你没机会瞧不起我。”
黄闻达就知道这样有用。他还抛出了橄榄枝：“我有个朋友想做虚拟偶像，在找建模的原型，你要不要去聊聊？不要浪费好皮囊，毕竟快老了。”
“别废话。接下来我一定会努力做点什么，不为别人，只为了我自己。”
被泼完红酒之后，酒精可能浸润了毛孔和血管，催生了一种新的感觉。他在暗处观察梳着长卷发的哀伤女人，酒店那层暧昧不明的纱遮在视线前，让他心神不定。当他意识到这种感觉是什么之后，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原来这辈子也不是只会爱一个人。
但他不会说出来。看着关醒心爬也爬不动，他叹了口气，垃圾食品吃不吃？
关醒心笑了：“你真的和其他男人很不一样，刀子嘴豆腐心，不像其他人，不够执着，很冷硬，底线还出奇地高。”
“因为他们不懂女人——女人是会为了爱情做很多傻事的。”
“为什么不跟别人也表现出来，一天到晚像个老直男。”
“没必要。”
一大堆薯条摊在铺开的包装纸上，关醒心完全没了形象，越吃越饿，狼吞虎咽地抓着汉堡，把薯条塞进嘴里，竟然开始打嗝。黄闻达从来不觉得油腻腻的食物好吃，破坏了食材本身的味道，到上海那几年，垃圾吃得足够多了。但他现在也拿起汉堡用力咬了一大口，学着关醒心的样子又塞了几根薯条，如愿地噎到了。两个人指着对方笑，像傻子。黄闻达快乐又负罪地想，真没想过自己有和薯条一起沦陷的那天。
顾逸已经对听诊器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最开始看到时只是想和梁代文恶作剧，没想到这男人反手就变身，把听诊器玩出了花样，以至于顾逸看到梁代文的手指，听到金属轻巧碰撞的声音，都会身体不适，伴随一股奇怪的热流。和余都乐去玩密室的日子一转眼就到，组队组不上，顾逸叫了陆铭和关醒心，来了个原班人马。
曾经在一起嬉笑的人，现在站在一起暗流涌动。关醒心眼睛在余都乐身上，陆铭看着关醒心，表情怪异；唯独剩余都乐时不时地剜顾逸一眼。顾逸也没觉得做错，总得继续做朋友，难道老死不相往来？但她的确觉得，今天这场密室，npc会毫无参与感。
梁代文这会儿是真的看得出述情障碍了，悄悄地问顾逸：“分手了尴尬，正常吗？”
“谁知道。”
几个人即将进场，正好碰到两个警察在隔壁密室揪着一个男人出来，戴着手铐骂骂咧咧。警察一抬头，正是小警察潘涛。他挑着眉毛：“哎，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玩密室，你这是……”
“抓咸猪手。”
“哦？”顾逸仔细看了看被拷住的男人，潘涛却打了个响指：“过几天我就申请开放麦，我要去讲讲安全教育。你们这场有陌生人吗？小心点，惯犯可多。但具体怎么回事就不跟你讲了——休想偷我素材。”
……小心眼。
这次的密室是个闹鬼的清朝大户人家，非常有名的是场景，据说会根据玩家的胆量切换难度，最恐怖的是现场改格局——墙会移动变成不同的房间，用来把玩家分开。每个人有单人任务，但因为故事设定，会有npc追逐和开关灯，几个人经常被关在同一间房里。开场工作人员询问要不要换衣服，余都乐和关醒心就摆手婉拒，顾逸看明白了，这不是来玩密室，既然遇到了，当然是要进去算账的。
从第一个房间进去，余都乐就开始抢先做单人任务。之前怕得要命的男人，在一片漆黑里拿着蜡烛出去送祭品，中途被npc吓得嚎叫，搞得一屋子的人闻风丧胆。余都乐回来却有点兴奋：“好解压，他吓我的时候正好我在拿开门钥匙。”
梁代文在顾逸耳边做阅读理解：“我看懂了，他疯了。”
第二个单人任务是梁代文。他面无表情地出门，顾逸满怀期待，既然都能感受到爱了，肯定能被吓得尖叫了吧！远处传来重物落在地上的响声，顾逸缩着脖子听，难道是吓得摔在地上了？没到一分钟梁代文提着另一把钥匙回来，毫发未损。顾逸问：“你没事吗？”
“我就知道你在等我出事。那个僵尸贴着符咒朝着我蹦过来，被门槛绊了一跤，但我专业接兵马俑，就把他抱住了。但我手里蜡烛还着着，他这会儿衣服可能烧了个窟窿。”
顾逸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棒！”
拿了钥匙出门，蜡烛被要求放在房间里，几个人黑灯瞎火地往前摸。余都乐垫后，不靠近关醒心，陆铭守在她身边，和曾经一样高大有力，但关醒心笑着说，陆叔，不用靠我这么近，漆黑的地方，我比你走着还适应。
“我只是怕你被吓到。”
“没关系。”关醒心的声音很淡漠：“我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都是装的。你和老婆复婚了吗？”
陆铭只尴尬地笑笑：“还没有。我还在犹豫，她想让我把茸毛剧场关掉，不再做脱口秀演员，远离三教九流……我舍不得。”
在阴森的音乐里，关醒心丝毫没有害怕，反倒笑了：“你不觉得现实比密室恐怖多了吗。”
听到这些的顾逸后知后觉，关醒心是从来都不怕密室的，之前的一切，无非演技。她搂着梁代文的手臂，是真的害怕；机器人一如既往地冷静，敏锐地察觉了端倪：“这个墙换过位置了，刚才走廊还是左拐，现在是直走了。”
“这么吓人的密室有鬼追你还记路？”
“不然呢，走散了总得有机会找到你们吧。”
身后突然有人嘶吼着冲出来，剧情都被梁代文猜到了。顾逸一边跑一边尖叫：“梁代文你是提前查了攻略吗！怎么都被你猜到了！”
“上海第一恐怖密室”的名声不是盖的。npc抓住了顾逸，在她耳边疯狂地叫；鬼火映出影子，鬼扮得真像，还贴着獠牙。机关轰隆作响，墙就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移动，梁代文赶回来救顾逸，被鬼推了一把，活活塞进了另一个空间；有敲锣的声音——鬼都退下了。房间里剩下两个同伴，顾逸没看清是谁，先缩在了像大箱子一样的空间里——她被惊叫声吓得没了魂，坚决要躲着不被人发现。
但听声音听出来了，房间里剩下的是余都乐和关醒心。有灯光亮起，顾逸顺着缝看向两个人，显然谁都没有找东西的意思，对关醒心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见面机会。
“都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