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月圆
姜堰已经怀疑了郭琦，这很好。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伤口也痛起来，我蔫蔫的想睡觉，就这样在姜堰的怀里眯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正午，姜堰不在，我唤了玉莲来，问了她一些我昏迷之后的事情。
所有人都是在我受伤的第二天回到掖庭的，因燕山行宫暂不安全，那班大臣们也不敢多有意见，竟然也顺利回来了。原本我受伤是瞒着昭美人的，怕她惊慌动了胎气，岂料我刚在姜堰的寝宫呆没多久，竟然有人嘴碎地去告诉了她。
我的心一冷，问道：“谁去告诉她的。”
“是菀婕妤身边的剪梅。”玉莲说。
我握紧了拳头：“昭美人怎样？”
玉莲劝我；“娘娘，你别着急，美人娘娘很好，当时就给她身边的娟然劝住了。”
我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昭美人有身孕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看来掖庭里已经有妃嫔知道了。菀婕妤既然已经看出端倪，那其他人自然也会看出来。是时候让姜堰昭告掖庭了。
我想起一人，不由冷笑起来。
她想独身事外，我偏不让！
我醒了过来，掖庭里的众人很快就知道了。因姜堰吩咐了我要静养，来了几个妃子，都让侍卫尽责地挡出了，只放了昭美人进来。
她眼泪汪汪地伸手掀开我的衣服看伤口，一边哭一边说：“你可醒了，昏迷了五日，你可要吓死认了！”
我摇摇头笑着说：“并无大碍，姐姐别担忧。”
左右无人，我趁机将之前的想法跟她一提。她一听，讶然道：“什么？你说让我请旨，让王后娘娘来保我这一胎？她从未生养过，这样做合适吗？我总觉得有恃宠而骄的嫌疑啊！”
我乐了：“就姐姐这脾气，恃宠而骄得起来么？姐姐，你别看王后娘娘在这宫里不声不响，其实一切都看在眼里呢！她跟姜堰成婚如此之久，你真以为郭美人没想过要动她么？为何她到如今还能安然无恙，没有两把刷子，可不成呀！我寻思着你这一胎要想安然落地，只怕还得琢磨到她身上。”
然而昭美人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件事也不能成。
她甚至坚定地跟我说：“青雕儿，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作为一个女人，将心比心，我不能这样做。这件事就别再提了！”
我无奈，只好不再提。昭美人是善良的人，不肯这样做，也是她的原则。
我挺敬重她。
但如果不这样，单我一人之力，要保她也防不慎防。姜堰也在保护着昭美人，然而终归力气是在前朝，也不能事事周全。晚些姜堰又来看我，我想来想去，还是将想法跟他说了。姜堰说：“王后既然做了王后，后宫妃嫔之事就是她纳兰修容的事，我明日就去跟她说，让她多照应着昭美人些！”
我笑起来，如此是最好的。
姜堰抱着我，低声喃喃道：“青雕儿，明日又是月圆了。你不在身边，我总是睡不着。”
自从他跟纳兰修容成亲后，掖庭的规矩，每月十五初一，他是必须要留在王后宫中的。原先这一夜他总要抱着我，才能勉强安睡些，后来去了中宫，就整夜整夜都不能睡。一来二去，月圆之夜，居然成了他最纠结的一个晚上。
他平躺下来，伸手搂着我未受伤的肩膀，问我：“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为何害怕月圆。可那天你满身是血地在我身边睡着，我就在想，或许，再不告诉你，我一定会疯掉的。青雕儿，我害怕！”
我牵住他的手，放温柔了些：“你说吧。我听着呢！”
“那一年……我还只有十一岁，身高还不过御书房的龙椅。”他握紧我的手，好像有了力气一样，将那些过往一一说给我听。
那一年，姜堰只有十一岁，生得文弱隽秀。这个掖庭，也并不是姜家做主，前朝的王上还是季家人当家，姜家不过是统军的将军。
姜堰的爹说，姜家世代骁勇为将，怎可有这样文弱的性子？他爹左右担心，总想着要将儿子放到战场上去磨砺。时与我待，那一朝的君王昏庸无能，天下民不聊生，姜家被逼到绝地，于是那一年，姜家举旗清君。起义军声势浩大，也颇得威信，一路就杀进了掖庭。
季家失去江山，被起义军赶到掖庭的一处，姜堰就被自己的爹拎到跟前，让他提刀去杀那些王族。姜堰不敢，他爹当着王族人大骂他无用，又当着他的面，将这些人一一斩杀。
季家人的头颅滚落在他脚边，他整个人都吓蒙了，回家之后不久，就大病了一场。
那一天也是月圆的日子，他病好之后，每逢月圆，就再也睡不着觉。一旦闭眼，也是整夜做恶梦。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多年，就算他后来习武长大成人，也开始会杀人，也没有改变。
直到我与他在一起之后，他呆在我身边，才觉得心里安宁，月圆之夜才能勉强入睡。
我听得手心里都是汗，脑袋上也都是汗，牙齿甚至忍不住打颤。季家人……季家人……那四百多口人的血透过泥土滴落在我脸上，都已经冷透了。月圆之夜，又岂止是他不能安睡？
姜堰发现我的异样，问我：“你的手怎么这样冷？你出了好多汗，是不是很痛？”
痛，很痛，只是不是伤口，而是心中。
我咬着牙说谎：“没有的事，就是想着当时的场景，觉得有些害怕。”
他连忙安抚我：“那就别想了。听玉莲说，今日一整天你都没吃什么，要不我去御膳房，给你拿些好吃的？”
我点点头。此刻并不想见到他。
姜堰真的去了。我靠在床头，心想：“如果我当时没有推开他，他此刻，或许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季家人那些凄厉的啼哭，是不是就能止住了呢？”
我抬头看帐顶，心中有个声音在否认：不能！就算姜堰死了，这天下依旧还是姓姜，季家人怎能安眠？不把这个天下改名换姓，誓不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