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出局
苏息说：“我也不知道，但也不担心。”
我只好不问。
如云在门外探头探脑，趁着这一沉默的当口，我问她是要做什么。如云回到：“先生，掖庭来了人，正在府里等你。”
我一愣，这深更半夜的，掖庭谁会来？
苏息也有此疑虑，不过他素来稳重，便道：“我去看看，你无需担心，先睡吧。如云，伺候好你家主子。”
他吩咐着，快步走出去，最后几个字落下时，人已经不见了。
我便真的不担心。他一贯处理事情都很圆满，轮不到我来操心。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这一夜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梦到了近两年不曾梦到的人。
我梦到了红芍。
梦里的场景还是年少时候，我还是个总角童子，趴着桌子睡觉。半梦半醒间，似乎看到下了雪，外面白晃晃的一片。屋子里朦朦胧胧，烛花发出砰地一声轻响，我有些迷糊，轻声说：“红芍，你剪一剪烛花。”
红芍应了一声，从外面进来，放下簸箕里的针线，拿起剪刀轻轻剪烛花。
我惊醒过来，揉着眼睛问她：“红芍，母后呢？”
她揉着我的头发轻声地笑：“陵儿这一会儿不见母后，就想念得紧了呀！可王后娘娘在时，你怎么总是不顺她的心意呢？”
我说：“怎么会，陵儿很听话。可陵儿不喜欢看母后发呆，总觉得闹腾一些，屋子里才热闹。陵儿喜欢热闹。”
红芍笑了笑，端着簸箕说：“陵儿喜欢热闹，那红芍将簸箕送去给萍儿，就来陪陵儿玩。陵儿先睡觉，睡醒了，红芍就回来。”
我听话地应了。
可我睡醒了，直到天亮我睁开眼睛，红芍也没有回来。
枕头上一片濡湿，我知道，她永不会回来了。
红芍于我，是比母后还要亲近的人。我出生开始，她就一直陪着我，什么都依着我。我知道她不是个丫头，她是母后的姐妹，只因为感激母后，才做了母后的陪家丫头。我甚至还知道，她在入宫之前，是个官家小姐。
地窖中的六年，她为我能否活下去操尽了心。后来，等我终于从地窖中出来，她又日日担心我杀人的事情败露，惹来杀身之祸。
她一辈子都在为我操心，她会病倒，也是为了我的不争气。
那时候，如果不是我弄坏了要送往郭美人宫里的花，她不会为我求情，整夜跪在雨里。我后来只是停了俸禄三个月，可她却一病不起。
我恨郭美人宫里的人嚣张跋扈，所以他们通通都没能活到现在。我恨刘景腾铁血无情，可惜他死得早，不能亲眼看着后来他哥哥的惨状。
可，就算是这样，红芍也永远活不过来了！
活不过来了！
今夜，她流连在我的梦里，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无望的前景担忧，还是为着那个辜负了她一生的男人忧虑？她一定知道，我对兆庐起了杀心，姜堰也绝对不允许兆庐活着，所以这一夜，她入我梦里，来求情了，对吗？
我坐在床边，眼泪刷刷地落。红芍，你不了解，兆庐这个男人，他不值得你托付一生的念想，更不值得你死后念念不忘。你从前总说，如果你爱着一个人，总希望她好好活着，我是这样，兆庐也是这样。可……如果有一天我注定要死，我期望我爱的那个人，陪着我下地狱。
你可以说我自私，可我跟你一样，这一生都这样孤单了！
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听你的，我想要他，下去陪着你！
孤单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擦干眼泪，心中已经做了决定。我让如云进来，悄悄去找苏息。我要兆庐死，现在就死，就算会惹得姜堰怀疑，我也要他马上死！
晚上的时候，如云回来了，满面的凝重。她守在苏府，给我带回来最新的消息，今日，兆庐被府里的侍卫毒杀了，理由是那侍卫喜欢府里的一个婢女，可兆庐发现了他们的私情，不准他们在一起，侍卫一怒之下，就起了黑心。
我握着被子，一颗心都纠作了一团。
兆庐，我喊他姑父亦可，喊他三舅舅亦可。他是母亲最信任的三哥，可我最终容不下他了。
红芍，对不起，母后，对不起……
兆庐意外身亡，大婚的事情却不能延后，衡量来衡量去，最后只能是加速了兆庐的丧礼安排，三天就出殡。我在如云的搀扶下去兆庐福利祭拜，走到门口，忽然悲从中来，竟然不必作假，也泪如泉涌。
姑姑跪在灵堂前，眼睛哭得红肿，见到我，便抱着我大哭。
我凝视着棺木，忽然想起多年前，我还很小，他最喜欢进宫来，将我陀在背上，带我去攀爬宫中最高的那棵木兰树。
都回不去了……
随着前晋国的季家的灭亡，那时候，一切的关系都画上了句号。
赫连七带着玉莲也前来祭拜，如今玉莲出落得越发的标志，更显得娇俏可人。赫连七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跪拜。
我了然地看着她的肚子，小腹微微隆起，心头好像被重鼓敲击了一下，疼得眼前的风景都模糊了。
他们，在一起了……所以，难怪赫连七突然放弃了与我的承诺，他也变了心……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玉莲，想笑，嘴角动了一动，那一句“恭喜你”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口。玉莲脸色发白，抓着赫连七的手指节都凸了起来。赫连七也是精神恍惚，低着头不敢看我。
找了个没人的间隙，玉莲终于挨到我身边，跪在地上与我说：“娘娘，不是玉莲背叛你，可……他需要一个孩子，来说明我与他是情投意合。娘娘，玉莲不是想抢你的赫连将军……”
我不想扶她，只是笑了一笑：“如今，你们的确是情投意合。”
“娘娘，你在恨我？”玉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摇头：“我谁都不恨，我只恨我自己，身不逢时，身不由己。”
玉莲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壮着胆子说：“娘娘，玉莲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