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谱曲
说实话,这个目光简直让心惊。
纳兰苍苍是美的,这种美带着妖媚,这冷不丁地一眼,却是狠毒。
狠角色,不是行为,而是不经意地一个眼神,就让人感觉心底发寒。
我亦是一惊,暗恼自己多管闲事,就听见纳兰苍苍道:“王上,臣妾的舞姿原本也是一绝,只是,自从见过俪夫人娘娘的舞步,臣妾就觉得,俪夫人才当得起这个绝字。不如,让俪夫人为大家舞一曲吧?”
我正想着如何推脱,纳兰苍苍的本家来人声援了。
是坐在纳兰德身后的一个青年人,长得颇为俊朗,此刻挑眉笑道:“哦?娆婕妤的舞姿臣自小便见惯,觉得十分精妙,娆婕妤又眼光甚高,能被她赞一个绝字,想来俪夫人的舞步确然当得起这个字!王上,臣可否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二?”
自他站出来,我就知道这件事不好了。
果然,殿内安静片刻,姜堰说:“既然忠义王世子想见识爱妃的舞蹈,你便且舞一曲吧?”
“是。”我应声。既然躲不过,不如就拆招。
姜堰笑道:“可要更衣?”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今日这一身打扮倒好,只是少了铃铛,不能有那样纯粹的声音做节奏。其实,今日的这一份打扮,与那日母亲起舞的装扮更相似一些,除了颜色不同,样式差别十分细微。大抵这前朝后代的宫装,都是一样的罢。
我眼光瞟向纳兰德,是与不是,不如以身犯险,试探一些纳兰德。
他如果真的认得母亲,刚才那一番表现,正说明了他与母亲之间有渊源。如果是敌人,那就彻底做敌人;如果是友人,或许我要上位,就没有这样麻烦了。
我摇头低笑:“不用了,今日这一身挺好的。”
走到场中,背转了身子做准备,却意外看到赫连七眉头皱得紧紧的,死死盯着我的腰。刚才那样痛,现在其实要舞蹈,只会雪上加霜。现在,他会不会有些懊恼刚才的冲动了?
我投去安抚性地一笑,笑意未到,身后却响起了清脆的古筝声。
诧异地扭头,高高在座的姜堰面前摆放了筝,正手搭筝上。刚刚的音调,正是他调试筝的声音。见我看他,他略微点一点头。手下做好了就位的姿态,只等我准备好,就可以开始。
我按捺住心头的疑惑,专心跳起舞来。
一边跳,一边注意听姜堰的曲调,心头的诧异更深。
姜堰的这一首曲子,竟然是踩着我的节拍弹奏的,就好像,是他专门为了这支舞,编排了曲子一样。
一舞完毕,最后一个动作收场,依然震撼了所有人。
而纳兰德,他的震撼比所有人更厉害,手里的酒杯匡唐落地,他嘴唇哆嗦着,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细细看他眉目间感慨的模样,那位朝堂上意气风发的忠义王,也变得十分苍老。
够了,答案已经够了。
我不再管他,对着右边的席面福了福身,笑道:“妾身拙技,让诸位见笑了。”
赫连七一直盯着我,闻言迅速道:“娘娘舞技卓越,的确堪称一绝。娘娘累了,请速去歇息吧。”
姜堰也道:“爱妃辛苦了,如云,还不扶你家主子坐下?”
我的腰痛得不了,刚才跳舞不觉得,现在这股子痛都集中到了腰上,强撑着站了这么片刻,额头上的虚汗都已经可以看见了,脸色大约也是惨白。
纳兰苍苍故作关心地勾过来安慰:“你脸色不好,不要紧吧?”但眼中分明快意了然。
我淡淡一笑,轻轻摇头。
今日赫连七和你老爹在,我暂且饶了你,这笔账日后我们慢慢算。
赫连九挡开纳兰苍苍,给我倒了一杯水:“喝些水会好一点。你怎么了,身上怎么有血气?是不是……那个来了?”
我摇头,轻轻跟她说:“刚才在后偏殿小睡,翻身时撞到了腰,大约是磕磕碰碰的,流血了。刚才不觉得多痛,跳了舞,就痛得不得了。”
“你简直是不要命了。”赫连九气道:“不能跳还逞强,不想要腰了吗?没听说,女人的腰就跟男人的肾一样,都是命根子吗?”顿了一顿,又气氛道:“纳兰苍苍也忒过分了,咄咄逼人,简直欺人太甚!不过是仗着你娘家无权势,欺负你!”
我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苏息走到我身边,低声说:“王上说你脸色不好,如果撑不住,就先退席吧。”
我本来要拒绝,转念一想,便道:“也好。我腰疼得厉害,先下去休息了。”
如云过来扶我,姜堰目送我走出去,我扭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淡淡笑了一下。只见他满脸心痛,握在手里的酒杯脚,深深地抓在手里,都没得看不见了。
回到汤泉宫,我一下子倒在床上,几乎瘫软。背触及床榻,一阵刺痛,我哎呦了一声,翻了身喊如云进来:“你帮我看看,我背上的伤重不重。”
如云依言退下我的衣服,查看伤势。后背一阵冰凉,只听见如云惊呼了一声:“天啊,怎么肿了这么一大片,还流血了。”
夏季衣衫单薄,石栏子又有些尖锐,我早料到伤不会太浅。这会儿听见如云惊呼,也是意料中的。我手指着床榻旁边的抽屉,说:“里面上回王上赏的雪峦润脂膏还有一些,你拿出来,给我抹上厚厚一层。只怕待会儿王上要过来,不能让他查看到这样的伤势。”
如果看见了,有些说不清。
别的暂且不说,一定要先把破皮的地方弄好,装作扭伤。如果消不掉,到时候就要想好说辞了。
我想起赫连七拍碎的那假山一脚,已经有了些主意。
“如云,你去刚才见赫连将军的地方,他不是拍碎了一块假山吗?你在假山之下,造一个跌倒的痕迹,切忌,要造得格外逼真。”我说着,见如云面露疑惑,淡淡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待会儿我的伤要是搪塞不过去,便要用上用途了。”
但愿,都是我思虑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