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为难
纳兰德立即跪下，语气惶恐地问罪：“老臣失仪，还请娘娘恕罪！”
可面上哪里有一点的惶恐？有的只是一派平静！
老狐狸！
刚刚露出马脚，又一下子想揭过去吗？答得再真诚，刚才那翻试探还是入了我的心的，倘若我真是季青雕，这一番诘问自然不以为意，转眼即望。但我的确不是季青雕，要是一个不好，便很容易被试探出来。
“哦？”我挑眉。
纳兰德低着头，一字一句说：“老臣只是看着娘娘，与老臣一位故人十分相像。老臣与那位故人数年未见，刚才激动难耐，一时失仪，还请娘娘恕罪。”
我认真咀嚼他的字句，心头跳动得越发的快。
故人？什么故人呢？
既然数年未见，以纳兰德的年龄，必然不能是季青雕。而……我很想抬头摸摸自己的脸，这个世界上，能与我相像的，不是，我与之相像的，只有我的母亲了！
难道，纳兰德认识我的母亲？
其实细细想来，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母亲的美貌在二十年前是出了名的，见过她，不能忘，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二十年前，纳兰德也正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又是朝中之臣，见过母亲，应该也是有可能的。
但有不对的地方。
我细细回想红芍给我说的那些旧事，二十年前，纳兰德应该并没有入官场，那时候纳兰家在朝中最庞大的势力，是掌握在他的老爹手里。纳兰德的大哥二哥在朝中定职，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闲人。
既是闲人，又如何见过掖庭里的母亲？
如今，他所言的相熟故人，又是怎么回事？
“起来吧。纳兰王爷喝醉了，待会儿让宫人们准备醒酒汤。”我压下心头的疑惑，不敢多说。慢悠悠地吐出这几个字，绕过他便走。
“恭送娘娘！”身后，纳兰德的声音平稳无波，可盯着我的视线，比起赫连七有过之而无不及。
踩着这样的目光脚步忐忑地回到春禧殿，赫连九长长舒了一口气：“再不回来，我真要顶不住了。你刚出去，我哥和忠义王都先后出去了，要不是我清楚你的为人，真要怀疑你们是约好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抬头看姜堰，他的眉目间依然带笑，这会儿看来，却是怎么看怎么诡异。看嘴角的笑容，也显得似笑非笑般高深莫测。
我愣愣地盯着他，他如有所感，转过来对我笑了笑，招手叫过苏息，说了几句话。
苏息过来问我：“王上问你，现在可好些了？”
“放心，我在后偏殿睡了一觉，精神已经好很多了。”我低低地笑：“昨晚王子和公主实在闹得厉害，睡得不好。”
苏息与我对视，嘴角微微带笑，便上去回话。
姜堰无奈地笑起来。
我看在眼里，他的嘴角在笑，眼睛里却没有多大笑意。他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我凑过去问赫连九：“刚才王上有没有问起我？”
“问过两次。”赫连九说着，悄悄笑道：“我说你喝酒多了，有些不舒服，出去吹风醒酒了，都按你说的做呢！”
我点点头，心下稍安。转眼再去看姜堰，他神色却如常。我心头迷茫，难道刚才，真的是我多虑了，心头有鬼，才看他如此不坦荡？他也在看着我，见我又扭头看他，微微笑了起来，遥遥敬了我一杯酒。
我也拿起酒杯，回敬他，一笑喝光。
“唔。”酒过喉咙，却感觉特别不对劲，酸酸甜甜的，感觉是酸梅汤。我咽下去，把杯子拿到眼前来看，看了半天，又抬头看姜堰。
他轻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赫连九见状，脸上绽开一抹笑：“好喝吗？刚才说你醒酒去了，王上特意命人悄悄给你换过的酸梅汤。嘿嘿，要不是我鼻子尖，还真不知道你壶里另有乾坤呢！今日家宴人人饮酒，只有你一人喝不醉人的酸梅汤，可劲儿喝吧，这下谁敬酒都不怕了。”
她话音刚落不久，纳兰苍苍果然站起来扬声道：“俪夫人，上次家宴多有得罪，苍苍在此敬酒三杯，还望姐姐赏脸！”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她神色坦荡，但居心何其明显。
我刚刚才以醉酒不舒服为由退席，你就来灌我酒，分明是要我难受死。
我亦站起来，含笑道：“上次之事不提也罢，请！”当先举杯喝尽。
黄铜的酒杯制作精良，比之瓷杯有一个好处，就是看不见杯中液体的颜色。姜堰送上来的酸梅汤极好，琥珀色的半透明，清爽可口。三杯下来，我心情舒畅，依旧含笑而立。纳兰苍苍酒量也相当好，这几杯酒下去，面色微微有些红，反而更见娇美。
对饮之后坐下，眼光无意扫过赫连七，他眸色带着隐痛，紧抿着嘴巴盯着纳兰苍苍。
我低低一笑。
纳兰苍苍也是个聪明人，今日怎么这般莽撞，公然在这家宴上与我为难？
心思立转间，忽见赫连七越席而出，嘴角带着一股子的笑意，爽朗地大声道：“王上，听闻娆婕妤娘娘最善歌舞，舞姿当世无人能及，却不知道臣等今日可有这个荣幸，能请得娆婕妤娘娘起舞？”
我心中咯噔一下，对赫连七此举有些纳罕起来。
他竟然敢公开争对纳兰苍苍！
要是在前朝，宫规森严，王上的妃子决不能在人前抛头露面，赫连七这一个要求，那就是藐视王族尊严，死路一条。姜甚在位时，却没有这样的规矩，他的妃子在酒宴之上为重要的王公大臣起舞助兴，也是常有的。
只是，姜堰是何态度呢？
我含了一丝笑，细细看姜堰的神色，打算一个不对，就搅和了这场闹剧罢。
哪知道姜堰听罢，只是微微一笑，那向纳兰苍苍，目光爱怜欣赏：“娆婕妤的舞姿的确是一绝，既然赫连将军想见识一番，苍苍，你便舞一曲吧？”
他同意了？他竟然同意了？
我压下心头的惊呼，侧头去看纳兰苍苍，只见她嘴角微白，目光透出一股子的寒气，迎着我的目光，她狠狠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