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撞见
游完邰虎池回来，我尚且觉得精神头很好，便让玉莲备了些赫连九喜欢的点心，去储秀宫看她。进去的时候未经通报，并没有惊动赫连九，只见她托着脑袋坐在廊下，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困倦。
我纳罕起来，赫连九是整个掖庭里最活泼的一个，她今天是怎么了？
不过人是显得懒懒的，但长期习武之人，听觉和警觉性都比常人要高些，我脚步声刚刚接近，她就抬起头来，飞快地瞄了我一眼。
只看了这一眼，她又低下头去。
我走过去推她：“今儿怎么蔫蔫的？下人们惹你生气了？”
“不是。”她摇头，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也坐下，理了理衣袍问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她不胜其烦地挥挥手：“是我哥。这个死脑筋，现在一门脑袋地要找那个女人，不知怎的，主意打到宫里来了。三天两头没事就派人来问我，最近掖庭有没有新的女人进宫，看着面生的。”
我心里一惊，心中知道，原来还是因为我。
赫连七竟然已经问道宫里来了吗？现在想起来，那天的确是我莽撞了，隔了着许多天，我甚至还不愿意去看那日他站过的那条路，一想起他曾经站在那里，用那样失措的眼神盯着掖庭的路，我心里就发酸发毛。
“跟你说这些烦心的做什么。”赫连九打起精神来：“你今天来找我，可是要练武？”
我让玉莲把东西搬过来，笑道：“先吃点东西，再练不迟。这是你最喜欢的。”
她很喜欢我宫里的点心，有的吃的，心情也放松下来，拎了一块山提萨其马放入嘴巴里，顿时冷冰冰的脸上就有了笑意。
两人吃完点心，她便提枪出来，要跟我拆招。我正有活动活动的意思，很开心地与她过招。两人见招拆招，半玩半练了一个下午，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中途停下来休息，忽听侍女传报：“娘娘，赫连将军求见！”
赫连七怎么会来？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糊涂了。
“既然你哥哥来了，你们兄妹总有些话要说，我就先回去了。”我站起来，不露痕迹地笑道。
赫连九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妨事，我们兄妹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妹妹，等我见了他，待会儿再教你一套枪法。”
侍女还在一边等着回话，我心知不能再拖，要当即力断。我果决地说：“那也好。只是我终究是掖庭女眷，不方便见外臣。这样吧，你屋子里不是有屏风吗？我且到后面歇一歇，等赫连将军走了，再出来。”
“就你小心。”赫连九嗔怒着说了一句，勉强同意了。
我刚刚转到屏风后，赫连七就踏进来了。
大约是看见我一片衣角转过去，他便举步要往这边来：“谁在那边？”
隔着薄如蝉翼的屏风，外面的一切都能看见。赫连七今日穿了一身轻便的战衣，大约是今日来掖庭检验禁卫军，顺道过来看看赫连九。赫连九见他要往这边走，是伸手拦住了他，笑道：“是汤泉宫的俪夫人。我们正一块儿练武呢！”
赫连七立即站住了脚步，复又转身，看了看我的方向，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赫连九笑道：“哥哥，俪夫人是我的姐妹，你有话就直说，她不会介意的。”
“没什么大事。”他说：“上次让你打听的人，你打听到了吗？”
赫连九说：“怎么可能打听得到？你连名字都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新近入宫的女人，也就纳兰苍苍一个，可她你我都认识，显然不是。”
赫连七沉默片刻，低着头的模样似乎是在思量，片刻抬起头来：“她叫季陵，跟你差不多大，瓜子脸，个头大约跟你差不多。笑起来左边脸颊上有个酒窝。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好找的，你仔细回忆一下。”
赫连九当真仔细回忆起来。
半晌，她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这个人。”
我的心刚刚提起来，又稳稳落回肚子里。其实赫连七刚刚的形容，已经跟我的样貌十分相对，只要仔细一回想，我的特征就出来。
可我高兴得太早，只听见赫连九顿了一顿，又说：“这宫里姓季的，我只知道一个，就是俪夫人。要不，我帮你问问她？”
赫连七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屏风的方向，张了张嘴，却不说话。
我已经听到了，这个时候再不出声，便显得造作。我轻轻低了一下头，让我的声音变得低沉一点，比平日柔软一些，保着不让赫连七听出异样来，慢慢说：“本宫并未听说这宫里除了本宫，还有人也姓季。将军，莫不是弄错了？”
不知怎的，外间坐着的赫连七身体突然一凛，一下子坐直了。
隔着薄薄的屏风，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几乎要将我坐的这个位置射穿。
我皱着眉头，心中有些慌。应该没有这样邪乎，我都这样变着嗓子说话了，他还能听得出来？我只见过他几次面，这样的嗓子又不是独特，应该是记不住的才对！
手指无意中握成拳头，有汗意涌上来。我的心略微有些慌，心头立传想过很多念头。要是他走过来怎么办？要是他继续追问怎么办？要是他真的走过来了，赫连九定然拦不住他，到时候他看见了我，我又该怎么办？
屋子里静了片刻，赫连九也略微觉察出不对来，诧异地盯着赫连七：“怎么了？”
“没事。或许真的是我弄错了。”他如是说。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我也站起来，紧紧盯着他的身影了，如果他要是往前走，我就立即要做好死不承认地准备了。仓促之间起来，坐的矮凳被脚绊倒，砰咚一声响，在屋子里听起来尤其大声。
赫连七顿住脚步，又紧紧盯了我这里片刻，我都冷得发慌，却听他道：“妹妹，我军中尚且有事，既然你这边没有消息，就别再找了。有什么事让奴儿给我传话，我先回去了。”